第11章 你能带我一起去么?
周五,斜月放学回家。
一进屋,斜月就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沙发上传来陶梦白断断续续的抽泣。
斜月走过去,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摆在茶几上的花瓶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
她心里了然,这是又跟董建丞吵架了。
她走过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不能自已的陶梦白。
“又怎么了?”斜月皱眉。
陶梦白抬头看了斜月一眼,她两只眼球哭得通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斜月撇过头,不想再看她这副抽抽嗒嗒的样子。
陶梦白哑着嗓子开口:“我今天不小心,看了董建丞的手机”
说完这句话,陶梦白心里的委屈又爆发出来,不再继续往下说,眼里又涌出好几滴眼泪。
“呜呜呜”哭了一会,陶梦白哽咽道,“然后,然后他就打了我”
斜月闻言,去看她的侧脸,果然有一道泛红的痕迹,此时已经微微肿胀。
看来董建丞用了不小的力气。
陶梦白还在使劲哭,斜月听得有些心烦。
可那是她妈妈,斜月从心底里又蔓延出一些荒凉的悲哀,她希望陶梦白能不再执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斜月看着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淡淡道:“你不是不小心,你就是故意看的,对吧?”
陶梦白突然止住了抽泣。
然后瞪大双眼看着斜月,带着一种被戳穿的恼怒。
斜月不管她,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何必呢,既然不安全感这么重,又何必只想一心讨好他,抓住他。”
她盯着陶梦白逐渐扭曲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他根本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啪!”
陶梦白一巴掌打到了斜月脸上,斜月骤然被打得一个踉跄。
她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斜月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像被毒虫蛰了一口。
“你闭嘴!”陶梦白大喊道,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看向斜月,“那什么人能给我幸福?你那个短命又没出息的亲爹吗!”
“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就只会指责我!你们呢,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用?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用?”陶梦白伸出一只手,用力推着斜月的肩膀,“如果没有你在这个家里,也不会时时刻刻向建丞提醒我的过去!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思,每天都怕他离开我!”
斜月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她平静地承受着这一切,毕竟这些话也不是陶梦白第一次说。
而且,即使她不说,她对董琳书的呵护和对斜月的漠视,也都是一种无声的注解。
斜月懂得不能再懂。
但她不会感到难过,因为她早就学会了克服。
就像陶梦白说的,斜月对她来讲就是一个负累,可她终究没有抛下斜月,对此斜月已经满足。
至于冷漠和忽视,比起温饱和能遮雨的屋檐,就都变成了小事。
只是偶尔,偶尔的偶尔,当斜月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像仇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时候,斜月还是无可避免地,会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哀伤。
就像现在这一刻。
她毕竟也是人,是血肉筑成的心脏,有些事情是人之为人的本能反应。
斜月想,她哀伤的并不是陶梦白会这么对她,她哀伤的是,她根本无法去改变她。
她们在彼此的人生道路上,或许注定只是一场短暂的陪伴。
斜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呼了出来。
有些人亲缘深,有些人亲缘薄,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
她推开陶梦白的身体,用一种十分淡泊的语气对她说:“我不会给你惹麻烦,高考之后的任何费用也不会让你来出,当然包括上大学的学费。养我到十八岁,虽然是法律规定的,但还是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陶梦白脸色一僵。
斜月不再看她,迈步离开。
“没什么事我就先上楼了,今天上学很累。”斜月顿了下,接着说道,“你也早点休息,不用等董建丞了,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你知道的。”
说完,她就再也没有回头,直接上楼,走进了卧室。
斜月今天是真的觉得很累,她脱下衣服,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坐在床上吹头发的时候,斜月不自觉朝对面的阳台望过去。
屋里一片漆黑,屋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这蒋霖轻又跑到哪里去了。
斜月摇头,管他干什么,他的行踪又是谁能清楚的。
正要收回目光,似乎是心有灵犀般,对面的窗户突然亮起灯光。
隔着窗帘,斜月看不真切,只看到有模糊的人影闪动。
斜月走到自己的阳台边,想要出声叫他,却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她突然意识到,把人家叫出来干什么呢,好像没什么理由。
斜月想要转身回房,却发现对面的灯又突然关了,恢复了刚才的漆黑一片。
斜月疑惑,蒋霖轻这么早就睡觉吗?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就在她思考的空档,她看到蒋霖轻从大门走了出来,还推着一辆自行车。
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
斜月压着嗓子喊他:“蒋霖轻!蒋霖轻!”
底下的人闻言,抬头向上看过来。
斜月朝他招招手:“你过来,离我近一点儿。”
蒋霖轻听话地靠近了几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斜月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好奇问道。
蒋霖轻笑得有点痞,高深莫测道:“当然是好玩的地方。”
斜月看着他的脸,知道他在逗她,但心底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或许是她现在想找个人陪伴,又或许她只是太过好奇,斜月听到自己开口:“那你,能带我一起去么?”
楼下蒋霖轻的表情一怔。
他没有立马回答。
斜月暗叹自己的冲动,这要求或许对蒋霖轻来讲有些莽撞了吧。
“没关系,如果你”
斜月话说到一半,就被蒋霖轻打断:“给你五分钟时间,快点下来。”
斜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蒋霖轻什么意思,脸上立马绽放出笑意。
她应得很快:“好,等我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蒋霖轻看到斜月肉眼可见地开心的样子,不自觉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那个地方,他从没有带第二个人去过。
算了,今天就破例一次。
斜月随便找了件厚外套和牛仔裤穿上,头发没有扎,因为刚吹完,还有一点点湿润。
客厅已经没有人,陶梦白应该是回屋了,留下一地残渣和卫生纸没有打扫。
斜月小心越过,穿鞋出门。
开门,就看到蒋霖轻正斜倚在墙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看到斜月过来,他正好挂掉了电话,目光奇怪地打量了斜月一眼,然后对她说道:“走吧。”
蒋霖轻坐上自行车,斜月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地跨坐上后座。
刚坐上,就听到蒋霖轻在前面吐槽的声音:“合着我成你专属司机了。”
“不用太荣幸。”斜月笑道,“因为你值得。”
蒋霖轻笑了笑:“坐稳,扶好。不然安全我可不敢保证。”
斜月听话地攥住蒋霖轻腰侧的外套。
自行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晚风有一点点凉意,却吹得斜月异常舒适。
仿佛吹走了她心头的燥意。
跟上次赶时间不一样,这次蒋霖轻骑得并不算快,很稳,斜月借此机会正好欣赏路边的夜景。
他们走的是江边,路灯微黄的灯光照在江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随着自行车的行驶快速滑动,由于灯光的角度不同,时而分开,时而又融合到一起去。
斜月闭上眼,感受这一刻江风拂面。
她突然意识到,蒋霖轻这一路上异常地沉默,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几乎什么话都没说。
斜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喂,你怎么不说话?”
“别乱动。”
“奥。”斜月不敢再动,以为影响了他骑车。
没过一会,前面传来蒋霖轻的不辨情绪的声音:“纪斜月。”
“在呢。”
“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把头发扎起来,万一不小心卷到车轱辘里怎么办?”
斜月皱了皱眉,觉得莫名其妙:“你能不能不这么乌鸦嘴,我这头发又没两米长。”
不过,经过蒋霖轻这么一提醒,斜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会儿确实已经干透了。
她不习惯披着头发,从兜里掏出一个皮筋,抬手扎了个低马尾。
她没有意识到,前面的蒋霖轻,偷偷松了一口气。
鼻尖的花香终于消散,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路上。
不一会儿,两人在一家烧烤店门口停下。
蒋霖轻下车,对斜月说道:“在这等我,去去就回。”
斜月点头应是。
没两分钟,就看见蒋霖轻从屋里拎着两袋东西走了出来,其中一袋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原来是他提前订好的烧烤。
估计他之前在楼下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事,斜月心想。
她看向蒋霖轻手里另一个袋子,问道:“这里是什么?”
蒋霖轻看她一眼:“啤酒。”
斜月皱眉:“我喝不了酒,我没喝过。”
蒋霖轻乐了:“我说是给你买的了么?”
“噢。”斜月瞪他一眼,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然后,她看见蒋霖轻把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的橙色汽水,笑着对她说:“这是给你的。”
斜月展颜,刚要说谢谢,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蒋霖轻把手里的那瓶汽水,轻轻地,贴在了她被打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