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五章:小穗走了10-13
10
妞宝出生一个月后,要打一针乙型肝炎疫苗,妞宝因为27天时才从医院的保温箱抱回家,所以推迟了半个月才去打这针疫苗。
打预防针的这天。
“这孩子脸怎么这么黄?”医生看着妞宝说。
“黄吗?”
“黄啊,我天天看这个的,应该是有黄疸,有黄疸的话打不了预防针,你们还是先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
小穗又是一脸蒙,她一直以为是妞宝瘦得脸色黄,也不懂什么黄疸不黄疸的。
她又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太不愿意去医院了,又花钱遭罪又提心吊胆的地方。没办法。到了医院一看,就是黄疸,又住院了。
刚子还得摊煎饼,不然,这钱噌噌地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小穗一个人在医院,小麦隔一天去看她,给她带点必需品啥的。
这个时候,王秀芝是不管用的,她哪里也找不到,出门还不够照顾她的。
十天后,妞宝出院了,出院时她还是有一项肝功能指标不正常,让吃药,并定期验血查肝功能。
生妞宝时,已经花光了刚子和小穗所有的积蓄。刚子爸爸给寄了一万,小麦给交了一万。这下住院,小麦又拿了一万。
一家人心力交瘁。
尤其是小穗,这个月子做的,一直在哭,一直在担心。别人家生个孩子,一家人沉浸在新生命的喜悦里,她每天都在愁眉苦脸,担惊受怕。
还有一件事让她很焦虑。
就是在生孩子之前,医生不是说了两点担心嘛,第一个是头大腿短的问题。第二个是胆汁淤积导致的孩子缺氧问题。医生说不确定孩子在子宫内缺氧多久了,说生出来也有可能是脑瘫。而脑瘫,不是生下来就能看出来的,要等到几个月后才慢慢看出来。
心里有了这样的隐忧之后,小穗特意和几个也是刚刚生产的宝妈们交流,又一个怀孕时同一个小区认识的宝妈,还有在医院生产时,同病房的人,她们都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两三个孩子都是同一个月生的。人家的孩子会抓挠的时候,妞宝不会。人家的孩子会乐的时候,妞宝不会。人家的孩子会翻身的时候,妞宝还不会。这让小穗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担心。
这种担心一天天在心里发芽,疯长。其实人都挺不容易的,不是吗?她一个大咧咧的人,头一次发现竟是这样的输不起。
她越来越焦虑,这种焦虑是无处诉,无人诉,不能诉,得生生闷在心里。和妈说?妈说担心有啥用。和姐说?姐说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和刚子说?刚子说那我能怎样。
别人终究都是别人,都不是妞宝的妈,只有她,开解不了自己。
这样的日子只能是熬着。好在,妞宝争气,虽然都晚了一些,然而,翻身,抓挠,一逗就笑这些事都还是发生了。
熬过一件,还有另外一件,就是每个月都要带妞宝去抽一次血。每次抽血妞宝都害怕地挣扎着大哭。她才那么小啊,她才有多少血,每月抽好几管子。
每次抽血,妞宝都把脸哭得黑紫黑紫的,那架势,你一点都怀疑她能把自己哭个好歹,把医生吓得,说先哄哄吧,这样我都不敢给她扎。
11
小麦看着小穗每月带着妞宝去验血,又看到妞宝各方面都很正常,小麦就怀疑医生的说法是否妥当。
“咱得换家医院看看。”
“去过了,儿童医院根本就排不上号。”
小麦的一个会员跟她说,她的孩子不舒服了都是在贵族儿童医院看。那里和儿童医院一墙之隔,儿童医院的医生随便点,约好时间等着你,挂号费1280元。
小麦觉得,贵就贵吧,应该贵有贵的道理。
小麦去挂了号,她带着小穗和妞宝过去看。
这两年一直跑医院,拥挤、等待、冰冷、绝望,小穗都是领教了的。在这,有时候你都会忘记了这是医院。
医院的墙壁不是纯白色的,是淡粉色的暖色系。护士们都穿着带有小兔子,胡萝卜的护士服。每个约诊的小朋友都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房间里有电脑、电视、卫生间、床、书桌、椅子。
先是这个医院的专家给看,这个号是280元,然后她大概听你是个什么情况,帮你约对口的儿童医院的专家,告诉你在约诊前应该先检查什么。
小穗把妞宝的情况说了之后,医生说先验个血吧,毕竟你手里的检查结果是一个月之前的了,要以最近的为准。
验血的费用是1280元
验血的时候,护士推着小车到妞宝的房间里给验血,那温柔的呀,不停地说,真可爱,真漂亮,真勇敢。护士动作轻柔,不像以往见的护士,冰冷,麻木,面无表情,不耐烦。
孩子这次居然没有哭,或许是因为技术熟练,没让孩子感觉疼,或许是那种亲和和抚慰起了作用,又或者孩子觉得这里不太像医院,一切都是那么的,反正她没哭。
等到医生来了,非常耐心,这半个小时就是属于你的。
在听了小穗的叙述后,医生说,“把药停了,不要再吃什么保肝的药了,这么小的孩子吃那个也不好,把药停了,什么都不要做,血也不要验了,半年后来复查。”
小穗说,“啊?之前那个医院的人有一次还说摸着孩子的肝都有点硬了。”
“你来挂我的号,就听我的。”
小麦赶紧接过话,说,“好,听您的。”
小穗还是很不放心,小麦说如果你不相信大医院大医生的话,我们又何苦花这么多钱来看呢?
“我看孩子没事,没有任何问题,你太焦虑了。”
这之后,小穗真的把妞宝吃的药都给停了。
半年后检查,结果完全正常。小麦觉得来都来了,以前妞宝出生时说心脏没长好,也给照个心脏的b超吧。儿童医院的队都排到三个月后了,还是花高价在这儿照吧,1800元,马上就可以照。
一切都很好。
一年了,笼罩在小穗心头那团大大的乌云终于散了。
12
接下来的日子是小穗生命里的金沙带。
妞宝一天一天长大,越来越可心。她很正常,甚至比一般的孩子都漂亮,白,还聪明。
刚子的煎饼摊都快忙不过来了,两口子一个月能忙活个大几千块。
全家人聚在一起时,都围着孩子,又多了新的话题,新的乐趣。
直到这一天,唉!这一天都是巧了。
小穗本来不该碰上这样的事。假如这天没有下雪,假如这天她没有骑自行车去给妞宝买夹雪人的夹子。假如那辆大货车司机没有边开车边和他老婆吵架,假如他不是为了躲左边的电动车。假如小穗早一点或晚一点出门的话,都不会发生这件事。
小麦接到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你好,我是某某街道的交通警察,这个手机的机主你认识吗?
我看手机里标注你为姐姐。”
“交警?这是我妹妹的电话,怎么啦?”小麦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某某街道,刚出了一起事故,我是用伤者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小麦的头“嗡”的一下,伤者?伤者是谁?为什么是小穗的电话?
“这是我妹妹的电话。”她又重复了一句。
“那你赶紧过来一趟吧,伤者伤势挺严重的,有点心理准备,情况不太好,在某医院急诊科。”
小麦完全傻掉了,她正在上私教课,一般她是不看手机的,只是有电话才接,怕有重要的事。
“对不起啊。”她扔下正在上课的会员,哽咽地说,“我妹妹出事了,我得去医院。这节课回头我给您补上。”
这种情况谁都能理解。
小麦赶到医院,当听到医生对她说,伤者已经没法抢救了,她的心直直地朝深渊里掉去了。
13
两个小时后,医生正式宣布小穗死亡。
天塌了!王秀芝的天,小麦的天,刚子的天,妞宝的天。
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办?
两天后,小穗出殡。
小麦看着小穗躺在那里,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就像小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她还那么年轻……
殡仪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每个死者给的时间有限,遗体停放在那,让家里人哭会儿,就有人过来推死者进去。
小穗被推进去时,小麦没有像母亲那样哭散,哭晕,她的泪是往心里灌的。
小麦走出门,看着殡仪馆的囱冒出来的烟,心里一阵悲凉。
人多脆弱啊,经不起命运的一次不怀好意。
大概半个小时后,殡仪馆的人倒出来一堆还热乎的白骨,冷却一点后,小麦一点一点地给捡到骨灰盒里。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昨天还平常,寻常,今天就结束了,没有了。
王秀芝最心痛,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刚子已经失魂落魄。妞宝最可怜,她还不知道,不懂得发生了什么。
小麦瑜伽馆停业了一个星期,帮妹妹料理后事,也整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情。
一个月后,刚子搬出去了,把妞宝留给了小麦。
刚子也不容易,他父亲本身就有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能照顾得了妞宝,刚子照顾了妞宝就打不了工,这种情况下,只能拜托小麦和王秀芝暂时照顾妞宝。
他总要出去独立,总不能一直待在小麦家,刚子说给他点时间,他稍微好转一点就来接妞宝。
能行!怎么会不行?妞宝是小穗用命疼爱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