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五章：小穗走了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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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穗去医院做了妇科检查，没啥大事，又带刚子去检查。
刚子真心不爱去那种地方，当然也不太知道怎么检查。
医生询问了大概情况之后，给了他一个一次性的小杯子，“去303房取精。”
“怎么取？”刚子一脸茫然。
“你说怎么取？自己取。”医生说话的腔调和表情，你知道的。
小穗跟着刚子来到303房门口，“我不会啊。”刚子愁眉苦脸。
“我进去帮你吧。”小穗逗他。
“能行吗？”刚子居然还真想让她帮。
小穗指着门上面，上面写着：女士禁止入内。刚子委屈地进去了。
二十多分钟后，他才出来，手拿的小杯子里盛着精液。大冬天的，从303房间送到检验科要走一百多米，刚子小心地拿手护着那个小杯子，生怕精子被冻死。
“怎么取的？”小穗问。
“自己用手啊，墙上还贴了几张漂亮女人的泳装热辣照，好几个人都在一个房间里，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弄出来，那个场面，挺搞笑的。”
两天后，他们一起去拿结果。
别的指标他们也看不懂，不过精子成活率是能看懂的，是15。
小穗去问医生。医生说，他的这个精子成活率不高，他的精子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有活力往前跑的。一部分是缺少活力，不怎么动的。一部分还往回跑。
刚子和小穗面面相觑，真神奇，还会这样？
“那就是说，是我的问题？”刚子问。
“不能这么说。从数量上说，15就已经很多了，并且，严格意义上说，只要有一个是好的，跑过去，都是可以的。”
医生说，看着问题不大，这样，买上排卵试纸，别瞎忙活，赶上排卵的那几天集中火力，再努力努力，过几个月没动静再过来。
两人回去又努力了几个月，白天干活儿，晚上干活儿。
小穗怀孕了。
小穗的孕反很大，才四十多天就吐得乾坤颠倒。
小穗问医生，要多久才能不恶心不吐？医生说，不好说，有的人两三个月就好了，有的人一直孕反到生。
每天没有精神的小穗，才知道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穗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浑身痒得厉害，去检查，说是妊娠期胆汁淤积综合征。
小穗问医生，“这个病是怎么得来的呢？”
医生说，“不确定。而且，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这病还会有。”
小穗很自责。小时候她就身体弱，总感冒发烧，而小麦就不，都是一个妈生的，吃住都一样，差别这么大。
医生对她说，“不要吃油腻的，会好一些。”
“只是痒吗？如果只是痒，我不怕，不吃肉，孩子的营养怎么保证啊？”
“不只是你会痒，这个病严重的时候，孩子在子宫里边会缺氧。”
小穗怕极了，她不吃肉，只吃素，每天担心得不得了。
小时候，爸爸妈妈打架，小穗一开始还冲过去帮妈妈的，她有次冲过去用笤帚疙瘩打爸爸，被爸爸一巴掌呼倒，她又起来。
她从小胆子就大一些，然而现在，她是真的怕了，她太想自己的生活能平顺一些，安稳一些。
小穗变得有些抑郁了，她整天想着孩子会不会缺氧。
七个月孕检，医生在那看了好半天，说，“头有点大啊，腿有点短啊。”
小穗心里一惊，“什么意思啊？”
“如果头太大，腿又很短的话，我们是会考虑是否有侏儒的可能，不过你别多想啊，现在看还不确定，也没那么明显，再等等看。”
怎么可能？怎么会？本来就胆汁淤积，现在医生又说这样的话，小穗每天都陷入恐慌之中。
这方面小麦完全帮不上忙，她没有孩子，她也不懂为啥非得要个孩子，尤其是经济条件还不好。
小麦说她就不要孩子，她觉得这世上的苦难多过快乐。为什么要带一个生命到这世上受苦呢？小麦时常说，如果她可以自己选择出生还是不出生，她一定会选不出生。
而且，生孩子之前得想清楚几个问题：
第一，你确定你的婚姻是相对稳定的。
第二，你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劳碌，恐慌，贫困，那就算了吧。
第三，你得有能力有信心教育好一个孩子，让他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或者长成他自己喜欢的样子。
第四，不要有养儿防老的思想。如果你生个孩子就为了让孩子将来养你，那就不必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先背了个债。这年头儿，年轻人自己都过得跟头把式的，还养你呢。
我们经常说当父母不容易，当孩子就容易吗？孩子也没有说你跟他商量商量再把他生出来。大人欢愉了，把小孩生出来，你就有义务把人家养好，然后不要去图什么回报。当然，如果你教育得好，时机合适，他回报你是应该的。然而你不能说我生养你了，你就必须得养我。
第五，万万一生出来个孩子有点问题，你得有强大的内心去接纳他，包容他。
做不到以上几点，就不用去养了。这是小麦的想法。
孩子不是维系婚姻的纽带，孩子不是将来生活的保障，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想要带一个生命来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这样才好。
王秀芝说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亲戚家就有说孩子被医生说可能有问题，结果生下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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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一个月后让小穗过去复查。
等着吧，这一个月可真是太难熬了。小穗担心得呀。她和刚子说，要是有那种药片就好了，吃上一片，就睡着，然后醒来就是一个月后，
或好或坏，直接宣判就完了，痛快点。
为了让自己忙起来，没工夫胡思乱想，小穗大着肚子也每天去煎饼摊忙活着。
最近，她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边各种动弹。早起，刚子还盯着小穗的肚子看孩子好像是在翻身，隔着薄薄的肚皮，两个人在那一起感受生命的神奇，他们居然可以创造一个生命！
对了，小穗喜欢男孩，她觉得女孩太麻烦，每个月还得来月经啥的，生个男孩，将来顶天立地，做大事。可是刚子说他喜欢女孩，那小穗就希望生个女孩。
八个半月时，她再一次去产检时，医生说，感觉孩子有点缺氧。
真吓人啊！
小穗给远在广州学习的小麦打电话。她一有急事，要紧事首先就会给小麦打电话，小麦现在是她的主心骨。
小麦让小穗再换家更大的医院，这种大事，不能光听一个医院说。
刚子和小穗又赶紧去了另外一家更大的医院。这家医院看了她之前检查的各种结果，说先住院吧，监测一下孩子的心跳。
当晚，两人就没回去，小穗被安排在了一个六人间里，全都是等待生产的产妇。医生给小穗上了一台可以检测到胎儿心跳的仪器。仪器里
胎儿心跳的声音是外放的，全屋的人都能听见他的心跳。
小穗听着孩子的心跳，他就在你的身体里呼吸呢，那感觉，很是幸福。
两个小时后，那个持续的，有频率的心跳声突然停了下来，全屋子的人立刻都愣不愣眼地，屏气凝神地看向小穗这边。
小穗立马紧张起来，好在小家伙一会儿又能缓过来。一晚上发生了四五次的时候，小穗已经知道了，孩子在里边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医生又给小穗照了个b超。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孩子现在看来确实有点缺氧，不剖腹的话，有危险。剖腹的话，目前看来还是头还是有点大，腿还是有点短，不能完全排除侏儒的风险。所以你们赶紧商量，决定要的话尽快签字，我们上午还可以安排一台手术。给你们半小时商量一下。”
小穗走出医院，坐在马路牙子上，眼泪再也止不住。
“怎么办？无论如何，我想要这个孩子。你呢？你怎么想？”小穗问刚子。
“我听你的，你说要咱就要。”
“我一生没有做过坏事，老天爷不会那么对我。”小穗坚定地说。
两口子找到医生，“我们要这个孩子。”
在医生的指导下，刚子在纸上写下了这样的请愿书：本人刚子，自愿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孩子是侏儒，是脑瘫，出现任何情况，后果我自负，请愿人：刘刚。
刚子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写请愿书的样子让小穗心疼。这一刻，她和刚子是如此的同悲喜，共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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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穗并不在预产期，所以小麦去广州培训了，那里有全国最好的瑜伽培训的课程和老师。
小麦从未停止过学习，她学英语、学日语、学粤语、考普拉提，瑜伽的各种证书。
小穗有时候觉得就姐姐这样，一直考试，只知道搞钱，男朋友都没心思找的人，生活的乐趣在哪里呢？！
当然，小麦同问，那么年轻不学习，那么小就赶紧生个孩子，为老公付出，为孩子付出，你怎么那么愿意付出啊？！
那边小麦在广州培训，这边小穗慌里慌张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没有经历过任何手术的小穗，对手术的一系列操作是全然不知的。
先是内检，医生的手伸进去左按右按。之前做妇科检查，每次她心里都有障碍，觉得那么私密的地方，被陌生人那么粗鲁那么没有感情地进入，很羞耻，很没有自尊。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祈祷孩子上，就连随后又被医生刮掉那里的毛毛，她也毫无羞耻感。她是母亲，她在为迎接她的孩子做准备。
这一切都完成后，开始打麻药，一根十厘米长的穿刺针啊，做椎管内麻醉，这个是真疼！
小穗头一次做麻醉，那感觉真是奇妙，她看见几个医生在围着她忙这忙那，她听到医生之间的对话，她感觉到肚皮被切开，只是不知道疼。
人躺在手术台上，就是把命运交给了医生，不管你是什么人，身居高位，家财万贯还是平平小民，躺在手术台上，你只能指望医生。在这一刻，人人又平等了。
小穗不怕疼，只是一直在心里祈求：“老天爷呀，尊敬的佛祖呀，一切保佑我和我孩子的各方神灵呀，请给我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孩子啊！”她一直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这句话。
“哇！”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不大，很微弱，就一声。
“头没有很大，腿也没有很短。”婴儿出母体后，医生的第一句话这样说。
听到这句话，小穗眼泪一串串连缀如珠。
“但是，太小了，哎呀，瘦得皮包骨头啊，可怜的。”连见多识广的医生都忍不住感叹。
接下来，医生给孩子称重：体重，三斤六两。时间，十二点零三分。
医生抱着孩子走到小穗身边，“你看一下，女儿，三斤六两，太小了，而且呼吸还不稳定，现在得马上送保温箱。”
只给小穗看了一眼，孩子就被送保温箱了。
接下来，小穗能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的肉皮被针线穿过，扽起，再穿过，再扽起，她能感觉到这些动作，能听到拽线的声音，不过不疼。
此时的小穗内心还是很欣慰的，老天爷还是善待了她。
同病房有四张床，都是刚刚生产完的产妇，每个产妇旁边都放了一张婴儿床。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妈妈身边，只有小穗旁边的婴儿床空着。
剖腹产的妇女最初的八个小时是不让动的。人一动不动八个小时也是一种煎熬。尤其是你还睡不着。
剖腹产后肚皮不是有切口嘛，医生要过来按压肚子，排除里面的淤血，这个是真疼，你想啊，能拿出一个孩子的刀口，第二天就过来使劲按，具体怎么疼就不说了，只是在被按两次之后，当第三次看见那个护士走进病房，小穗吓得一身汗。
孩子送保温箱，头一天就交两万的押金。两口子大半年攒下的钱，这还是住的小麦家，不用出房租，饭钱他们也是象征性地每月只给王秀芝三百元，多少是那个意思吧。
两个人几乎不花什么钱。吃上，小麦每周回来一次差不多，要么带他们去饭店吃，要么从超市买一大袋子好吃食。穿上，小穗都是穿小麦淘汰下来的衣服，毕竟小麦的眼光和品位在那，她淘汰下来的衣服也比小穗自己去买的好。
刚子和小穗还有王秀芝一直省吃俭用，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半年才攒下了两万元。现在，一个星期就交了三万了。
刚刚医生说孩子呼吸还是个问题，如果家里能承受的话，最好是去买一种特效药，五千块，贵，但好用。
5000块啊，确实贵，可是如果能救孩子，就是让小穗卖房子卖地她也可以的。
刚子急匆匆地去对面药店买了药，拿给了医生。
小麦从广州赶回来正好赶上刚子从药店给孩子买药回来。小麦觉得医生的这个操作应该就是变相收红包。你想啊，告诉你有种特效药，让你拿着他亲笔写的条子去医院对面指定的药店去买，还那么贵，并且，这个药是不显示在医院的账单里的。
明明知道这样，相信大多数人都还是会去买，医生赚点赚点，管用也算。最怕的是，你买回来，他根本就没用，又还给药店了。这样就不地道了。
能怎么办呢？孩子在人家手里，你见不到，看不到，全都仰仗他。指望他。只能听从他。
小穗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回家了。孩子还在医院里。
这一个星期，孩子没有吃她的奶，小穗的奶胀得生疼。她每天拿个挤奶器往出挤。据说初乳是最有营养的，可是孩子却没喝着，她挤奶时心里涩涩发苦。
小穗出院的第二天，也就是孩子出生的第八天，医院又通知过去交钱，一万元。
唉！钱在医院是真不抗花。
不停地掏钱还见不到孩子的日子，小穗常常自责，别的女人生个孩子都顺风顺水的，自己却这么的不争气。
别的小孩都被怀胎十月，她的孩子被怀胎只有八个半月，就因为她提供的居室不舒服，不得不提前来到这个世界。
家里本来就经济条件不好，刚子起早贪黑地卖煎饼攒下的钱被她几天就花掉了。
总之，是自己“这块地”不好，让孩子受委屈了，让老公糟心了，让全家人都跟着忙活，担心。
她每天心情很复杂，既盼着医生有消息，又怕医生那有消息。她盼医生打电话通知她，孩子情况稳定了，一切正常了，可以出院了。她怕医生跟她说孩子又哪里不对了，不舒服了，又要交钱了。
最近一次医生给她打电话是这样说的，“跟你说下这几天孩子的情况，现在孩子每次能喝6毫升的奶，喝6毫升，吐3毫升。”
小穗对6毫升是多少没有概念，直到她看到了桌子上之前小麦给她买的补血口服液，那是10毫升，她呆住了。
10毫升才这么一丢丢，孩子每次喝6毫升还吐出3毫升，那，她得多饿啊。
别人当妈妈幸福又快乐，她当个妈妈怎么这么波折这么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