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梦回往昔忆美人，吹角连营借春风
雪山麓，一座朱红色的大殿坐落其间。
隐秘了二十多年的孙闻天在一夕卷土而来，仅一月内便率部掳掠玄廷州郡，筑起了这一团屋宇。
“报！”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奔入朱红色的厅内，里面空无一人。
久不闻此等急报的孙闻天自内殿走来，手中提着一壶酒，胸口半露，一袭玉色的长裳垂散在地，外面罩着一件黑金色的狐皮大氅。
他歪斜着朝那士兵走去，口中喃喃道：“什么事？人界来的那毛丫头抓到了？”
“报！玄廷大军逼近，距此不足九十里。”
孙闻天低头瞪着眼睛望着跪倒在地的人，顿了一会儿，竟然将身上那大氅往后一甩，往身后转了个圈，口中哈哈大笑，然后望着殿外被雪色笼住的远方，自言自语道：“如此天险，倒是敢来。打听清楚是谁没有”
“主帅是位年轻人……暂时不知道是谁，不过，人数众多，估算有几十万之众。”
孙闻天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 他眯起眼睛，摆摆手，那士兵便退下了。
“呵，几十万”，他冷笑着嘬了一口酒，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玄廷无能了，生死倚着人界回来的毛丫头，打仗靠着毛头小子。”
“不知道这毛小子是不是为这毛丫头来送的死。”
孙闻天皱起眉，一段往事随着他两颊上的酒晕氤氲开……
二十三年前，初春，他举兵谋反，一路势如破竹，围困玄廷都城，为的便是一个女子。
“云初……云初”，孙闻天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若是你还活着，现在也该是鬓角微霜了吧？”
他眼角含笑意，仿佛夏云初——这位都城第一美人正朝他款款而来，“不过你依旧美丽。”
夏云初，曾经的都城第一美人，本是同好几位佳丽一同被东王母亲收容在府中的孤女，身为东王府护卫的孙闻天和沐雨农却同时为这位温婉的美人所倾倒，久持难下。
孤女夏云初与东王老太妃关系亲厚，便对老太妃说：“全凭太妃做主。”
后来，东王府做主，将夏云初许配给了沐雨农，从此，沐雨农对东王府誓死效忠。
昔日心上人变成了好兄弟的妻子，孙闻天日日目睹二人相敬如宾，心中难以自持，再加上他与东王嫌隙渐起，郁郁不得志得孙闻天便在暗中谋划，意欲起兵夺权，不想势如破竹之下，东王毫发无损，东王老对头北王却因乱殒命，反而成全了东王几十载的独权。
孙闻天围困住都城那一日，东王本无路可退，但是夏云初却独自登上城楼，以死相逼劝降。孙闻天虽心痛却不忍夏云初如此，勒令大军后退。将士中有不服者，孙闻天当场斩杀。见此情形，有人立即便寒了心，投降玄廷，也有后退后浪荡江湖不知所踪的，最后追随孙闻天退隐躲藏的已寥寥无几。
想到这些，孙闻天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姓水的好计谋啊。用我做了棋子，除了北王不说，还顺带手肃清了意欲谋反的。一家之大，整个玄界都快是你的了。”
“棋子……云初啊，我们都是棋子”孙闻天哈哈大笑着，手指着天空说道：“沐雨农，你也是个棋子。”
孙闻天退隐在易守难攻的极北，二十多年低调行事，不露马脚，若不是得到了其女水长清自人界归回的讯息，他本以打算一辈子归隐。他不甘心，整个玄界都快是东王的了。
落红难缀，红颜命薄。叛军之乱平息后的第三年，美人儿夏云初身亡。
孙闻天心内始终坚信，夏云初的死绝非病重身故那么简单。依自己对于水承霄的了解，凭一己之身退了大军的女子，除了是个无双的功臣，也是不可不除的祸患。
“可是，云初啊，如今你的女儿也被那姓水的禁在都城中了。我不愿她是下一个你。”
——
梨江下游，营帐外，白杨倚风而立。
“起风了”，白杨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弯下，握成一个拳头。
“是，大风”，郭九安附和道。“将军，是要借南风直攻上游？可是那船徒有其表，恐……”郭九安立在白杨身后，问道。
白杨浅浅一笑，摇摇头，道：“连你也觉得我们只有能借水路了吧？”
“是”，郭九安答得干净利落，“叛军大营城墙高耸，大雪封山我们恐是越不过。”
“可是我前几日我调遣了五万人马从雪山两侧朝着叛军大营地而去了，套子正好用上，既保暖又可隐蔽。”
“现在军营中仅有三万人马？将军，若此时叛军来袭，后方州郡恐将失守，实在冒险。”
“孙闻天不会来袭，他很谨慎。”白杨转身掀帐入内，将冻得微红的手靠近炭火，心中突然想起刚刚回到玄界的阿舟，那时候，她全身湿透，瑟缩在炭火边，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猫。
白杨轻轻勾起嘴角，“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他心中念道。
“传令，明日将那六十艘破船借南风向前驶向叛军大营，但要在距离三十里的地方停下。”
“是”，郭九安的回复中隐藏着不解，虽然他已知晓了白杨欲借军船佯装以水路进攻叛军大营，实则在暗中左右包抄夹击叛军的计谋。
他忍不住要将这不解宣之于口，“孙闻天会不会也看出此计谋。”
白杨回道：“会。但是他的自负会让他派人来一探究竟，他的谨慎也会让他留住一部分叛军驻守阵地。”
白杨望向郭九安，问道：“你认为孙闻天会怎么样安排这两支队伍。”
郭九安想了想，看着白杨道：“一分为二，精锐部队出城验明我军战船虚实，其余驻守大营……”
“正是。”白杨点头道。
郭九安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忽而拍腿大笑道：“将军的意思是……调虎离山，再逐个击破？”
白杨望了一眼帐外，今年的春风吹得很是识趣。
——
得知玄廷战船驶来的孙闻天笑着向属下众人道：“毛头小子去了一趟人界，学会了个借春风。不自量力。”
“将军，玄廷战船来犯，会不会有诈？”属下道。
“会。”孙闻天笑着，捻了捻胡须。
“那……”
“想要调虎离山，就叫玄廷走狗全军覆没于我城中。”孙闻天提起酒壶，歪着头往口中倒入酒。
“将军的意思是……反围住那小子？”
孙闻天未答，只是问左右道：“几日后南风过后是否会刮北风。”
左右恭维道：“将军料事如神。今年这天象很是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