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前尘记忆
故作坚强的阿舟将萧裕的死与蓝决划上了约等号,面对此时出现在自己门口的这个男人,阿舟心中又厌又怕,嘴里的声音也因为这些复杂的情绪,变得歪歪扭扭,阿舟颤抖的问道:“是谁?”
蓝决望着猫眼,似乎他知道阿舟也正在通过这个小小的洞口观察着自己。
“是我,郡主。”蓝决的声音轻声响起。
此时的阿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隔着一扇门大喊大叫,质问为什么萧裕会死,为什么蓝决一直要和自己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门外的人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意思,依旧恳请阿舟打开门。
阿舟不肯,拿着手机扬言要打电话报警。以往稍微有动静就会有邻居出门探查情况的这所住宅,却在阿舟大喊大叫的今天格外安静,似乎其他人听不见现在发生的动静。
蓝决没有放弃,以告知萧裕真正的死因为钥匙,终于令阿舟打开了出租屋的门。
见到阿舟的蓝决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易觉察的担忧,他似乎很害怕眼前这个平凡的姑娘真的出现什么事情。
“说吧。”阿舟冷冷地想要问清楚情况。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不算是人。”蓝决望着阿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阿舟气极反笑,将头扭到一边,苦笑着说到:“是是,我不是人,我诅咒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奇怪,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什么郡主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
“你真的忘记了吗?”蓝决再次发问。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滚。”阿舟大喊着。
蓝决顿了顿,一把揽过阿舟,将阿舟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阿舟只觉得全身无力,全然没有了反抗挣扎的力气。
蓝决婆娑这阿舟垂下的黑发,然后慢慢地讲了一个故事:“你是玄界的人。玄界是独立于人界、仙界、冥界存在的。起先玄界也是属于人界,只是由于一次大地震,陷落了,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我说你是郡主,其实你也不是真正的郡主,只是普通的渔家女……”
阿舟的视野随着蓝决的声音仿佛遁入虚空。
她靠在蓝决肩上,视野慢慢模糊,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变得轻飘飘。
她看见一条黝黑的河边,闪动着点点渔火,三三两两的渔船靠了岸,不远处的茅草屋里晃悠悠的生出炊烟。
阿舟忽然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她的视角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一位身着布衣的女子正将自己的手揽在阿舟肩头,阿舟看见,那双手黝黑开裂,带着长久风霜洗礼的痕迹,一如家乡的妈妈。
这个女子将她揽在岸边,看着黑乎乎江水上透出一点微光的竹排,阿舟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的脚,江水晃悠悠的透过竹排的缝隙舔舐着这双脚。
这双脚的主人,是个身披蓑衣的男子,他正卖力的从黑乎乎的江水中收着渔网。
小孩子“呀呀”的叫着,喊着竹排上的男人叫做爹。
“你看见了吗?这个才是你的父亲母亲。”蓝决的声音传来,惊碎了眼前的画。
阿舟喃喃自语道:“那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因为玄界的一场战事。你从玄界渔家女江予舟变成了今天这个在人界城市里苟且偷生的李舟。”
随着蓝决声音的起伏,阿舟的视角变成了旁观者,她看见了黝黑的天空被火光染得通红,河岸两边的山崖被映了远古的神,它们静默的屹立,又仿佛沉默的低语,见证着时间的沧海桑田。
一小队人马被后方的大军追逐,“嗖嗖”的箭穿透了许多人的心脏,最后当他们到达岸边时,已经只剩下两个活着的人了。
不,还有一个小孩子,一个被布裹住的小孩子。
只是那个和渔家小孩差不多的孩子,早已没有了气息。
两个活着的人似乎很痛苦,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竹排前。渔家夫妇抱着娃提着灯上前查看,却不料两个活着的人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渔家的孩子。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吗?因为那个被布裹住的孩子是玄界四王中唯一的希望。她身上有打开玄界神器玄剑的钥匙。”蓝决自顾自的问答。
“我猜你还想问,这和你……或者说你看见的那对渔家夫妇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其实如果是以护法的功力一命换一命,也是可以将那孩子身上的钥匙变到你身上。”
阿舟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蓝决细长的手指正扣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沐雨农是想要带着玄界四王真正的后人到人界避祸的,不曾想还是失算了。最后这个重任还是来到了你身上。所以,阿舟,你是玄界的渔家女江予舟。此刻玄界之乱虽已平息,但仍然暗流涌动。我们需要你。”
阿舟像是挣脱梦魇一样从蓝决的肩头醒来。
“你在给我耍什么魔术?编什么故事?你怎么不说我是天上的神仙呢?”阿舟虚弱的摔在了出租房的沙发上。
“你可以是。”蓝决转身,盯住阿舟的眼睛。
被蓝决眼神钉住的阿舟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萧裕的死……”
还没有等阿舟说完,蓝决便回应道:“他没有死,他在玄界。”
听闻萧裕没有死的阿舟眼泪汹涌而出,又哭又笑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可是我要怎么信你?信你说我不是人?”阿舟冷笑道。
“凭这个。”
蓝决说罢,凭空给阿舟变出了一个萧裕。只是这个萧裕身着古装的衣裙,像是电视里的人儿。
阿舟见此情景,愣在原地,而后又跑上前去抱住他,可是这个萧裕像是一团雾气一样,在阿舟碰到的那一瞬间就消散了。
“你的心上人现在在玄界。你到了玄界就能见到他了。对了,你是郡主,他是你的护卫。”蓝决走到失魂落魄的阿舟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我也要去死,才能去玄界吗?”阿舟想起了在家乡的父母,爱情只是一瞬间,可是父母之爱确是割不断的爱。
“父母?”蓝决冷笑着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取你的性命了。”
“你胡说!”阿舟猛地走到蓝决身边,扯住他的衣袖。“滚,你给我滚,少来给我装神弄鬼!”
蓝决转身朝着门走去,在这几步路之间,他那被发胶精心打理过的,一丝丝顺服地贴在耳后的短发变得齐腰长,他身上俊挺的西装也渐渐变成了垂在地上的黑袍。
阿舟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等到蓝决彻底消失的时候,阿舟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了。
无助的阿舟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膝盖嚎啕大哭。
近来所发生的这一切是自己梦还是真实的?
如果是假的,那这得是多高明的魔术才能达到刚才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切效果,何况蓝决为什么要捉弄自己呢?
没有理由。
如果蓝决说得对,自己真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么自己真的要和他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吗?
可是父母怎么办?
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只是收养的。可是在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里,父母对于自己而言,是倾尽所有的付出。
回过味的阿舟,越觉得自己父母的伟大。
经过这次事件的阿舟增加了与家里的联系,只是电话那头的父母有着一种莫名的冷漠。阿舟想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阿舟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一天终会离开这里,不是死亡,而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
阿舟将父母反常的冷漠归咎于自己对于他们的愧疚。
如果不是乡下的那对镶嵌在黄土地里的农妇农夫想要亲手杀死她,那么阿舟的心里,这份愧疚或许会伴随着她十年,二十年,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