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嬴玠2
景州有一富商独女,为求学去了伏姚夫人的书院,没想到其不仅未应承读书之事,反而出言辱骂,言此女不守礼教。
景州城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若家中只有女儿,只要女儿招婿延续姓氏,可使家业不落入旁支之手。
这位富商,心疼爱女,不愿教她日后看他人眼色,意欲培养女儿经营之道。
听闻伏姚夫人的书院盛名,为长见识送她读书,没想到伏姚夫人自身虽以女子之身办男子之事,却不允其他女子效仿,反而出言讽刺。
那女子据理力争,更是被书院中的学子指指点点,她一时想不开,寻了根白绫吊死在家中。
富商将伏姚夫人告上官府,可一个是远地的商人贱籍,一个是甚有名望的书院院长,十里八乡的书生都曾受过书院照拂,官府不敢轻易动她,久而久之,这官司变成了糊涂账。
几年后,富豪经商不善,再无精力与伏姚夫人斗法,家族没落,渐渐此事就无人提了。
皇后一想到自己曾赐下书院的匾额,赞扬伏姚夫人举动,便怒气上涌,当即下令收归。
“何家次女,若是从崔氏腹中而出,总不至于珍珠蒙尘。”
皇后叹息了一口气,又问:“太子今日进宫何事?”
内侍道:“今日溯州守将回京述职,殿下一同旁听,又是思文苑考核诸皇子的日子,陛下令人设了宴席,与皇子同用膳。。”
约是疾病缠身,不得快意饮酒,皇帝坐了两刻钟,便坐步辇回宫歇息,留下师傅们点评。
除却早夭的几个,皇帝有七子,嬴琅排行第三,最小的两个只有十二三岁,还住在宫中。
皇子们三岁启蒙,通晓四书五经六艺,不过有勤恳饱学之士,也有不喜文墨之人,如同七皇子嬴玠。
他生母位份低,有一好厨艺,皇帝十分喜欢她做的药膳,因此宠爱日盛。
嬴玠十二岁,最喜欢和教习武功的师傅练习,三天两头逃课,少傅告知皇帝后,念及他年龄尚小,向来是象征性的说几句便过了,抄书也是让宫女太监们代写。
皇帝走后,他立刻也溜走了。
嬴琅和李少傅讨论完讲卷子,便看他已带着两名伴读在湖中捉鱼。
湖中锦鲤均是名贵品种,得鱼监们仔细挑选留种,择最健壮肥美的放在湖中,任贵人赏玩。
嬴玠丝毫不在乎衣角已经浸湿,亲自拿过渔网,看中了之后立刻下手,谁知反倒溅了自己一身。
“七皇子性子比殿下当初活泼不少。”李少傅看到了此番情景,不由得想起了嬴琅在书苑中的日子。
嬴琅性子稳重,自启蒙之后就没有一天懈怠,日日勤学苦练,很是让他放心。
七皇子却是个好玩乐的,对着书本撑不过一炷香时间,每每空闲,插科打诨,将一众宫人搅乱得天翻地覆。
“七弟调皮,有劳少傅费心了。”嬴琅对李少傅揖了一礼。
李少傅捋着一把清灰胡须,摇头道:“陛下盛年之时,对皇子们严苛,如今顾念亲情,哪怕是功课不过关,也未必惩罚,老夫不过是落得自在。”
且皇后也传过话,皇子们毕竟是风子龙孙,生来享福即可,读书是秀才的事,他们都如此,作为老师,如今不过是空有个名头教些简单的笔墨。
二人无太多闲谈,李少傅很快就告辞,剩嬴琅一人于赏景。
湖中小船摇摇晃晃,嬴玠身量尚小,气力不足,便指挥着贴身太监用渔网捕捞。
跟在他身边的太监自然是得他所好,皆是身法敏捷擅于擒获,很快就捕到了好几尾鱼,装入桶中。
其中一尾磷光闪闪,身上映照着红黄蓝三色,极为罕见。
嬴玠大喊了一声好,命太监往回划拉,下船之后,才看到嬴琅也在此,顿时惊了一惊,他虽然在宫中是个小霸王,但谁不可得罪,他还是知道的,因此极有规矩向嬴琅问安。
“这鱼在湖中,你若是想看,日日也可来瞧,为何要捕杀?”嬴琅问他。
养在湖中的鱼,皆是金光灿灿,十分受人喜爱,许多宫人路过此处,都爱拿鱼食投喂。
嬴玠忙解释道:“皇兄误会了,这鱼并不是要杀的,只是弟弟喜欢,要放到自己宫中养。”
“千乘湖离你宫里不远,还要拿回宫中?”
嬴玠指着桶中的鱼:“可是若它放在湖中,各个都可以瞧,过路的宫女太监,往来的侍卫官员,便是外人养的阿猫阿狗,都可逗上两逗,若放在我房中,那便可独自欣赏,不为外人随意亵玩。”
嬴琅愣了愣,倒没想小小年纪的他有这一番认知。
少傅说嬴玠与他性子天差地别,如此看来并非实理,他是一众皇子中,最和他相像之人。
嬴玠忐忑等待回复,他是害怕这位严苛且才学出众的三皇兄的,见他似乎走神了,忙带着自己的人告辞。
回到了自己母妃宫里,他将鱼放入了缸中,洒下鱼食,令太监抬到了自己房中,独自欣赏起来。
一美妇人款款而来,后面跟着两名宫女,二人放下为嬴玠准备的瓜果,听从命令退出门外守着。
王美人打量了一眼儿子特意搬回来的鱼,很是嫌弃:“好好的,又弄些腥味回来,迟早你的院子都要成第二个百兽园。”
嬴玠不喜诗书,但却对异兽珍禽感兴趣,别的宫里养两只猫儿雀儿已是热闹,他偏爱那些大型的野兽,将几只麋鹿和狐狸都搬回自己院中,若不是她强烈反对,恐怕还能在自己宫里见着蛇虎。
一到夜里,她恨不得立刻关紧院门,生怕儿子那边的野兽跑到自己房中。
“母妃,这可是儿子亲自捕捉的,鱼监说,这叫雪花银鲤,三年了才活了两条,儿子一下手,满湖中唯有这条,主动入了我的网。”嬴玠见母亲过来,极欢喜向她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王美人平日里最不喜腥味,但看儿子的喜色,也不好训斥,只默默笑了笑,离得更远了。
嬴玠毫无察觉,继续向鱼缸中投喂,想起了什么忽然道:“母妃,今日三皇兄问了儿子几句话,儿子不知有无回错”
他将湖边之事说给王美人听。
太子事务繁忙,从不理会后宫小事,对他们这群兄弟态度平平,今日虽然是随口一问,也没有露出任何奇特的地方,可嬴玠还是有点拿不准。
母亲畏惧皇后已久,为保护他,任何事情都不可掉以轻心。
王美人摸了摸他的肩膀,颇有几分愧疚:“皇后城府深不可测,太子又是雷厉风行的手段,地位稳固,若你我想安稳度过后半生,不能说装傻扮痴,却得记得时时藏起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