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旧事
他这边云淡风轻，那边的解无忧却猛地咳嗽起来，咽下去的丹药可是怎么也吐不出来了，她一边捂着嘴，一边拉着君言渡，嘴里唤着：“你这人……咳咳……你……”
桌对面的一个老者突然开口。
“小姑娘，萱草夫人如今可安好？”
解无忧背影一僵，萱草夫人是她母亲年轻时的雅称，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般称呼。
她全力克制住咳嗽，从桌案下抬起头，看向提问的老者。
那老者面容沧桑，平整的额头上满是褶皱，眉眼间残留些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感，仔细看才能发现，她有只眼睛失去光泽，应是瞎了。
紫鸳环视着两人，正好和解无忧目光对上。
解无忧从她眼中读出，这话若是说得不对，就糟了。
她急忙在脑中思索，忽然想起四弟从前喜欢在院子里逮些蟋蟀，取些风雅的花名，登时来了灵感。
“您怎的认识萱草夫人？莫不是您也去过中秋的促知会？”
见众人一头雾水，解无忧接着说：“几年前萱草夫人大杀四方，得了头牌，到了前年已是将军式微，如今更是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那老者听着，扬唇一笑。
“你竟是连撒谎的神情都和她一模一样。”
这下，该解无忧手足无措了。
她那双父母，从前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她无奈地笑出了声。
转眼间，她瞅见一直没出声的君言渡，垂在身旁的手默默地握紧了袖中的长剑。
脑中思绪四起，只听那老者又出声道：“孩子，你无需惊慌，我和你母亲自小一起长大，是多年的朋友。当年那桩案子，事出离奇，近日意外得了些消息，似是要全盘推翻了我们从前那番结论。我们已准备择机彻查。”
紫鸳神色紧张地看向老者，脱口喊道：“青姨！”
老者对她摆摆手，“无碍，紫鸳，时机已到，况且如今客人吃了风眠丹，无需再瞒着孩子们了。”
江城和王孝庭面面相觑。
紫鸳叹了口气，对着二人将那桩旧事娓娓道来。
解无忧这才知道，这座寨子中的男女老少，除了紫鸳和面前这三位老人，全都吃了大剂量的风眠丹，他们懵懂地从壮士遗孤变为如今的山野村民，一路毫无负担地生活过来，说起来也是幸事。
江城十分激动，在他的认知里，还坚定的认为寨子中的人都是当年在山中一场山火后残活下来的，而父亲随着军队去了前线后战死在了沙场，这是紫鸳从小告诉他的。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寨子人，都是当年被当俘虏，拉去战场给亲人催命的遗孤。
他不能接受，眼眶发红，强忍着，差一点要被一旁早已涕泪横流的王孝庭带进情绪里去。
此时，却见解无忧正愣愣地看着他。
一股无名怒火，他骂道：“狗贼闺女，你瞅谁呢？”
解无忧没恼，只是皱着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向紫鸳。
“你们当年没抱错孩子吗？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紫鸳也是一愣，转而掩笑。
“江城从小被江叔收养，江叔是个老猎人，除了舞刀弄枪也不懂别的，自是养的……粗糙了些。”
江城错愕地看过去，“紫鸳阿姐！”
一桌人团笑了起来。
听着江城这声“紫鸳阿姐”，解无忧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正好瞄见君言渡瞅了她一眼，提眉微微一笑。
对面的老者也笑着开了口。
“在这山中好生休息几日吧，我们这里的生活方式和外面不太相同，也算是有趣。”
解无语和君言渡点头应下，众人聊了好一会，言笑间干戈尽解，最后紫鸳和江城等人领了二人出去。
出了门，已是夕阳西下，哨塔远处是一片广袤的山地，撒下落日的余晖，十分美丽宁静。
解无忧瞬间明白了自己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她转身问紫鸳，“紫鸳姑娘，这寨子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为何四周的景色总是在变幻，我明明记得方才进塔时还处在两山之间，此时竟已是一片高原了？”
紫鸳眉眼轻扬，“解姑娘好眼力，这座月影寨是按照斗转星移的布局，隐遁在这山中，来人若是没有在正确的时间找到正确的方位，是万万不可能进到这座寨子的，多年来与城郭相交还能相安无事，便是因此。”
解无忧不禁感慨。
“原来如此，寨中还真是高人辈出。”
一个高壮的身影凑过来，江城一脸得意地冲着她，说着。
“高人就在你眼前啊——我紫鸳阿姐。”
闻言，解无忧看向紫鸳，紫鸳掩嘴一笑道：“祖传秘法。”
几个侍女走了过来。
“魏统领，茶庄后的客房还没收拾好，高先生说可让客人今日先在他的小院中休息。”
闻言，紫鸳脸色一敛。
解无忧看了眼紫鸳，心想这姑娘身份可真多啊，看来在这寨子中的地位很高，却不知为何一开始还要帮高先生打下手。
同侍女们交待了几句，她转头望向这边的二人。
解无忧隐约觉得她想说些什么，见她眼中似乎纠结了一秒，继而又恢复了平静的微笑。
“既然高先生安排好了，那我也不多掺合了。这些天寨子粮食不足，大家都在啃干粮。高先生习惯自己用院里植物做药膳，虽然素了些，但总算能填饱肚子顺带调息养神，倒是妥帖。”
想起还在药房养伤的月婵，解无忧也着急去探望，没再细究紫鸳刚才一闪而过的神色变化，只应声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君言渡饶有兴致地看了会那紫衣姑娘，也没多话，打过招呼就陪着解无忧往回走。
魏紫鸳在原地停了片刻，注视着远走的二人，沉声吩咐侍女：“别忘了今日燃香。”
几人应下，赶紧退了下去。
直到此地空无一人，她才慢慢踱步往寨子深处一片略显阴森的园子走去，那里，高高矗立着几座高塔，塔顶闪着盈盈火光。
她左手的紫色袖子边不知何时已被血色染透，女子信手撕下那片污渍，扔进不远处用来照明的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