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老师
沐泽脑海一片混乱，林叶的声音随着她的讲述变得模糊而遥远，他仿佛看到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中，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在踽踽前行。
他设想过背后的故事是不美好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仍然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林叶的讲述其实很简单，仿佛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但沐泽却从字里行间窥见到了血淋淋的痛苦。
“后来留下的疤被妈妈看到，就带着我来到了齐东市，转到了德育中学。”
林叶以极为简单的话语结束。没有提及自己怎么回家，怎么处理伤口，怎么面对丑陋的身体，怎么走出这段阴影。
她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完整回忆过那段时光了，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疤。
她曾经在网络上看到有人说：
“伤疤是独属于自己的荣耀勋章。”
她讨厌这样的话，也讨厌歌颂苦难。
苦难就是苦难，不是财富，不是金钱。伤疤就是伤疤，会一直存在，揭开的时候甚至会流血作痛。
她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一步步变强大，不是靠苦难。
“欸？”林叶慢慢把自己从飘荡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突然感觉头上一重。
沐泽轻轻地抚上林叶的后脑勺，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予她力量，即使沐泽知道，她足够强大。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对视了一会。
一朵小小的烟花在林叶心里绽放，她觉得盖在后脑勺上的手掌温度逐渐攀升，不然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烫。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电影里的慢镜头确实是来源于生活。”
“干——干什么？你可不许同情我！”林叶结巴起来。
沐泽没接着她的话说，而是摩挲了两下她的头发。
“大哥很厉害，辛苦了。”
他必须承认，在听到背后的故事后，他无比心疼，但又自私地想：“幸好林叶是如此坚强。”
林叶在面对盛雨君，面对李前，面对欺凌的时候没有流泪，面对林妈知道这件事后的自责与关心的时候没有流泪，反而是反过来安慰林妈。
但是在听到沐泽的这一句“辛苦了”之后，她却忍不住鼻子一酸，一直被压抑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立马转过头，掩饰住眼眶的泪水，佯装出开玩笑的样子。
“那当然，不厉害怎么做大哥。”
随着沐泽放下手，后脑勺的触感消失，但是脸的温度却迟迟没有降下来。
林叶觉得今天的沐泽和以往格外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地方她说不出来。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坐在一起，都没再说什么，听着雨滴哗啦啦落下来的声音，气氛安静但不尴尬。
过了一会儿，沐泽起身往外看，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天已经重新放晴了。
他主动伸出手，递给还坐在垫子上的林叶。
“雨停了，走吧。”
林叶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沐泽，想到了被黄毛追的那天晚上。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知不觉变了。
她没扭捏，握住沐泽修长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吐槽道：“还不知道回去地中海怎么说我呢。”
她可没忘记今天为什么会出来。
沐泽眼神一暗，他当然也没忘这件事，一边和林叶往教室走着，一遍掏出手机来点开一个对话框发出去几条消息。
“干什么呢？”林叶注意到他劈里啪啦打着字，探着头好奇地问。
“没什么。”他关掉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林叶也没在意。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是课间，一进门边小小和周天尘就急忙冲上来。
“没事吧林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没事没事。”林叶看他们一副着急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三言两句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选择性忽视了两个人在器材室的事情。
“地中海怎么能这样，居然体罚！他不怕被举报吗？”边小小听完之后立刻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就去找地中海理论。
周天尘说：“我听说地中海也不是第一次体罚学生了，之前还因为这个闹出了事情，但他似乎有点关系，最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沐泽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这勾起了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感。
“有关系？那就看看谁的关系更大。”他想着。
周天尘注意到沐泽的变化，不禁打了个寒碜，直觉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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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一天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林叶也没有忘记夹在物理书里的试卷。前一天拿到试卷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当天晚上做完了。
她站在物理办公室，桌子后的周老师仔细看着面前的这张试卷，越往后看脸上的笑意越藏不住，看到最后直点头，连说了几声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站在旁边的林叶，仿佛再看一块金子，越看越开心，越看越满意。
林叶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这张卷子不是什么问题，但还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叶同学，你应该也猜到我的意图了吧？”周老师问得小心翼翼，即使他再喜欢这个孩子，人家自己要是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
“知道的老师。”
“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学物理竞赛？”
林叶被这样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看着，觉得要是自己拒绝，可能周老师会哭出来。
“当然。”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其实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老师先找到了她。
周老师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一拍手：“非常好！”
他立马拿起旁边的一沓文件，直接塞给林叶，速度快到这个动作仿佛已经演练过很多次。
“那我们就事不宜迟，这是课程计划，你好好看看，准备跟着竞赛班一起学习，虽然你是从现在才开始，但是你的能力一点问题都没有。然后……”
他不间断地说了好一通，恨不得立马安排好。
德育中学的竞赛班是直接从中考考生里选拔，在高一的时候就组起专门的班级培养。
林叶打开课程计划快速浏览，发现里面已经根据竞赛班的课程和自己的上课时间，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学习计划，足以看出制作之人的用心。
她感激地看向周老师，这个可爱的老头还乐呵呵地沉浸在开心之中。
“谢谢老师。”她郑重真诚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