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姚妈死了
郑文媛和孟汐涵说话时,闻婉婷和庞玉珠一直在侧耳细听,见孟汐涵点头答应,二人都是一愣。
闻婉婷觉得,孟汐涵转到太快,哪边有利就往哪边跑。这边纱厂董秘黄了,就赶忙找个更有利更风光的差事。
庞玉珠却不像闻婉婷那么想。
庞玉珠觉得,孟汐涵应该是另有所图,否则她不会冒着被众人唾弃的风险,捞取那点好处。但她图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那可太危险了。不行,我必须早点把她和卓然的婚约解除了。
想着,庞玉珠的眼峰瞟向孟炳炎,见孟炳炎正低着头和杜希思聊的热乎,不由的在心里叹了一声:唉,爹就是爹,这要是娘,怎么会只顾聊天,不关心女儿呢?”
其实,孟炳炎并不像庞玉珠想的那样,孟炳炎自打孟汐涵走到郑文媛身边,耳朵便支棱了起来。
此刻,他表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杜希思闲聊,心里却烟熏火燎地焦急。
知女莫若父,孟炳炎已经猜到了女儿的意图。
回到家,孟炳炎把孟汐涵叫的书房。
孟汐涵早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便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桌案斜对面的小沙发上。
孟炳炎瞧了女儿一眼直言:“汐涵,我不喜欢你和郑文媛来往,更不喜欢你进宣抚班。那是个什么组织你比我清楚。”
他见孟汐涵低头不语又说:“我并不是怕由此别人骂我的祖宗,我是为你担心。你要是……那小日本就是群魔鬼!现在,我倒觉得你直接到前线去,跟他们真刀真枪地干更好,那样……”
孟汐涵听出了父亲的意思。
父亲似乎知道了她的事情,父亲在为她担心。可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又知道多少?
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因为父亲越说越激动。于是,她抬起头看着父亲说:“爹,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放心!”孟炳炎白了女儿一眼,静了静,吸了口烟说,“还有你妹妹汐岚,你说她,这个时候跑回来?”
孟炳炎说着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她了,说她更让我糟心。”
“您别为她担心。”孟汐涵往前坐了坐劝道,“她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应该长了不少见识,做事不会太离谱的。”
说完,见父亲仍旧阴着脸抽烟,便站起身说:“您要是没事我先出去了,我得去后院看看姚妈,姚妈病的厉害。”
“哦,”孟炳炎从嘴里拔出烟斗看了她一眼说,“去吧,姚妈也没几天了。”
孟汐涵从书房出来直接去了后院。
这几天,姚妈的病急剧恶化,街口仁济医院的宋大夫对孟汐涵说,姚妈也就这两天了。
姚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她毫无顾忌的面对和倾诉的人,姚妈对她来说即是奶妈又像母亲,她在姚妈面前可以哭泣,可以任性,可以娇蛮,可以谩骂,可以卸掉那巨高傲冷漠的外壳,袒露出在别人面前不能袒露的一切。
可,可如今,姚妈要走了!
昏睡中的姚妈似乎感觉到了孟汐涵的到来。她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孟汐涵见状叫了声姚妈。
姚妈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又用手拍了拍炕沿。
孟汐涵便坐到了炕沿上,伸手握住姚妈那只蜡黄干枯的手。
“我要走了。”姚妈说,“可我不放心你。”
“姚妈!”孟汐涵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走了,你怎么办呢?”姚妈的眼角滚出几颗泪珠,“你太像你妈了,你妈喜欢二月兰,你也喜欢二月兰,可你妈……”
“二月兰?”汐涵想起了庭院东墙下那片耀眼的蓝色。
“那是你妈留下的。”
姚妈说着,把脸移向了窗口,喃喃道:“刚开始只是几棵,除草时,她不让拔,那野花就越长越多,越长越疯,后来就连成了片。唉,我好后悔啊,我不该教你那么多恨。”
“姚妈!”孟汐涵抓紧了姚妈的手。
“唉!”姚妈无力地叹了口气后,缓慢地转把过头来,瞧着孟汐涵说,“你不要总是恨,恨让你不快乐。”
随后,姚妈又叹了口气,不再看孟汐涵,盯着房顶道:“也是我害的你,其实你妈在绿袖和闻婉婷嫁给你爸之前就疯了。”
“姚妈,你?”孟汐涵惊愕地看向姚妈问。
“是真的。”姚妈仍旧盯着房顶,“我现在很清醒,我以前有私心,总想着拢住你,所以才那么说。可,可我要走了,我不能……”
“我妈是怎么疯的?”孟汐涵攥紧了姚妈的手。
“也……也是为女人,”姚妈喘了喘气,继续说,“你爸在外面有女人,那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
“女人,”孟汐涵追问,“那女人是谁?”
“叫,叫……”姚妈的声音越来越小。
“叫什么?”孟汐涵把耳朵贴了过去,可她什么也听不到,她突然感觉不好,回头看去,姚妈已经闭上了眼睛。
“姚妈,姚妈!”孟汐涵哭叫着。
姚妈死了,临死前,给孟汐涵留下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让孟汐涵再一次陷入对父亲的怨恨中。
其实,姚妈并没有那个意思,姚妈是善良的,活着的时候为了生存、端稳她卑微的饭碗不得不编点谎话抓牢她伺候的主人,临死她又何必再说谎话陷主人于痛苦中呢?
何况她又是那么爱她。
可来不及了,拿她的小鬼是个急性子。她要是把二十年前的那些恩怨,从头到尾,来龙去脉,细细道来,得用多长时间呀!
姚妈死后的第二天孟汐涵把她葬在了北山的一个土坡上。
那个土坡朝阳,周围长了很多黄色的小花。
以前,姚妈带她在那儿玩的时候曾经指着那些小花告诉过她,那是苦菜花,又叫苦麻菜,虽然苦但可以吃。在乡下,开春的时候人们都抢着挖呢。
“葬在那个土坡上”是姚妈的愿望。
姚妈曾经跟她说:“汐涵,那天我走了,你就一张席把我卷了,埋在我常带你去的那个朝西的土坡上哈。那里能看到我老家。逢年过节,你再给我烧两张纸,省着我在那边没钱花。”
埋葬姚妈后,孟汐涵在那个光秃的坟堆前站了很久。
她在心里说:“您放心吧,我不会像我妈,我的生命里不只有男人。我还有我的理想,我……”
那天是陆卓然把孟汐涵从姚妈的坟前拽走的。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拽着她的手,她就那么任由他拽着。心里却说:怎么是他?应该是魏亦选才对。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