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字
庞熠东见孟炳炎不再说话“喂”了声说:“这样吧,我去找宫崎幸助,你们先开会。会开完了,陈若愚自然会回来。”
“可……”孟炳炎话刚出口,那边电话撂了。
“王八蛋!”孟炳炎挂了电话骂道。
孟炳炎回到会议室,把庞熠东的话和众人学说了一遍。
会议室顿时炸了窝。
“陈若愚怎么会调戏女人?”
“而且还在戏院门口?”
“阴谋!这就是个阴谋!”
“庞熠东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这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们可以随时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关起来。”
“是啊,他们这是借抓陈若愚恐吓咱们。”
一时间,几个董事议论纷纷,气愤的要命。
可气愤归气愤,在陈若愚和他们自己的脑袋随时都会掉下来的威胁下,他们也只能妥协。
当然,首先提出妥协的是郑伯声。
郑伯声见众人的火气渐渐褪去,咳了声说:“庞熠东那话说的也没什么错,现在可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吗?他们烧杀抢掠,什么不敢做?”
郑伯声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有的愤怒,有的面露不屑,有的微微点头,笑了笑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不如同意改变章程,把股份卖一些给日本人。”
郑伯声话落,响起一阵议论。
“卖给日本人,那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不卖怎么办?他们今天抓陈若愚,明天说不准就会抓别人。”
“也是,要不就给他们点股份。”
“是啊,这时候还是别跟他们硬顶的好。”
“就怕他们得寸进尺,你今天给了他点股份,明天他就要整个公司。”
“你觉得他们不会呀?他们就是奔这个目的来的。”
“要不就按伯声说的改变一下章程,好让他们把陈家老三放了。”
最后一句话是马季元说的,说完看着孟炳炎。
他觉得这个时候该他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不能让孟炳炎说,他不仅是公司元老,还是孟炳炎的好友。
果然,孟炳炎说话了。
孟炳炎说:“那就按伯声说的,改变一下章程,吸收外资。我建议把股份变为甲乙两种,甲种股占比百分六十,乙种股占比百分之四十。乙种股外国人可以投资,甲种股仍不准出售给外国人。”
这是孟炳炎想了一宿才想出的办法。
“把股份变为甲乙两种,乙种股外国人可以投资,甲种股仍不准出售给外国人”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慰籍,慰籍自己实业救国的那颗心。
即使孟炳炎心里清楚,宫崎幸助不会就此罢手,他仍要坚持,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两天后日本羽裳纺织株式会社的龙泽秀夫在宫崎幸助的推荐下购买了益盛公司的全部乙种股。
让景炳炎没想到的是,龙泽秀夫当天还宣布,羽裳纺织株式会社还有百分之十二的益盛公司的甲种股。
龙泽秀夫宣布完,看着目瞪口呆的孟炳炎说,那些股份是他义女北岛杏子从郑伯声手里购买的,北岛杏子是中国人,也是羽裳纺织株式会社的会长秘书。
“这……这怎么可能?”孟炳炎听后大叫,“圈套!圈套!”
又见龙泽秀夫一行仍笑眯眯地瞧着他,便愤怒地看向郑伯声骂道:“叛徒!叛徒”
随后,愤然离去。
当天下午,郑伯声赶到孟宅,向孟炳炎解释,他并没有参与此事,那是他太太趁他熟睡时偷走文件,背着他干的。
孟炳炎仍不原谅他,并且宣布:从此不再来往。
郑伯声离去后,孟炳炎把自己关在书房闷头抽烟。
吃晚饭时,温婉婷、绿袖二人站在门外叫了半天,他仍不肯出来。
“算了。”温婉婷看了眼身旁的绿袖说,“他今晚不会出来吃饭了。唉,他要是像郑伯声那么活分多好!把股份卖给日本人,手里攥着一大把钱,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温婉婷从心里怪孟炳炎,怪他死心眼,一根筋。
她才不相信郑伯声的话,是他太太趁着他熟睡时偷走文件,背着他把股份卖给北岛杏子的呢。郑伯声不同意,那女人敢?
绿袖不像温婉婷那么想。
绿袖觉得这样倒好,这样孟炳炎没了董事长的位子,孟汐涵也就没理由再去公司上班了。那她就不必再担忧孟家的财产会落入孟汐涵和温婉亭手里了。
至于落入别人?像什么日本人手里?她倒觉得不那么生气。
所以她笑了笑说:“我倒觉得老爷不卖有老爷的道理。我们又不缺钱,不卖不照样高高兴兴过日吗?”
“嘿,”闻婉婷瞪了绿袖一眼,“你怎么总和我呛着说?”
随后,转身离去。
“呛着说怎么了?”见温婉婷堵着气走了,绿袖更笑了。
笑罢,冲温婉亭背后撇了撇嘴,转过头对刚走近的孟汐涵说:“这样老爷也不用每天耗神费力地往公司跑了,你说呢汐涵?”
孟汐涵没言声,她懒得搭理她。
孟汐涵刚从姚妈那儿来,姚妈的病又重了,她给姚妈请的西医大夫说,姚妈熬不过今年夏天。
孟汐涵送走大夫,就赶过来看父亲。
那天,孟炳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一夜。
孟汐涵在书房外也守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孟炳炎拉开门对看着他的女儿说:“去,叫银翠给我做碗馄饨去。吃了,去接陈若愚。”
“好。”孟汐涵赶忙转身去了厨房。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不能让父亲看到她流泪。
十多分钟后,孟汐涵端着碗馄饨走进书房。
她往桌案上放碗时,瞧见台历上写着“勿忘此日”四个深红色大字,一股热血瞬间涌了上来,再扭头看向父亲的手,见父亲右手食指上缠着纱布,血便涌到了眼眶。
孟汐涵平静了一会儿说:“爹,纱厂会回来的,小日本总有被赶出中国的那一天。”
“嗯。”孟炳炎庄重地点了下头,端起碗闷头吃馄饨,吃了几口放下碗,看着孟汐涵说:“汐涵,你要是不喜欢卓然,爹也不勉强你,但你千万不要做得太绝。”
他见孟汐涵疑惑,又说,“爹是怕你伤他太深,給你带来危险。”
说完,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西墙下的那片二月兰叹了一声道:“爱要是变成了恨,那是很可怕的。”
孟汐涵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说:“爹,我知道了。”
下午,陈若愚被放了出来。
是孟炳炎接的他。
然后俩人去德顺楼喝了一瓶杏花村。
几天以后,陈若愚离开了青城。
谁也说不准他去了哪儿。
有的人说,他去了上海;有的人说他去了美国;有的人说他去了共区。
但都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