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西城门 陆卓然
快下班时，章依嫣走进郑家豪办公室。
“嗯，”郑家豪抬起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采访很顺利，周一就可以交稿。”章依嫣说，然后冲郑家豪一伸手，“车钥匙。”
“干吗？”郑家豪问。
“你忘了？明天去皇姑寺野餐。”
“啊，没有。”郑家豪嬉笑道，“不就是明天用我车吗？怎么，今天就缴了去？”
“可不，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把吃的、用的，准备好，装到车上。”章依嫣一本正经地说，“否则你明天吃什么，玩什么？”
“哦，那是，那是。”郑家豪说着摸出车钥匙递给章依嫣，“那我一会儿？”
“你一会儿叫辆黄包车，要不你就溜达着回去，才几步道啊？”
说着，章依嫣白了郑家豪一眼，拿过车钥匙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回过头道:“哎，别忘了，明天带照相机。”
“好。”郑家豪点头，待章依嫣出了门，他才嘟囔出一句，“没办法，就这么霸道。”
上小学时郑家豪和章依嫣同桌。
那时章依嫣还是个有点婴儿肥的小姑娘，穿蓬蓬裙，头上系粉红色蝴蝶结，总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让郑家豪干这干那。
他呢？对她是又喜欢又害怕。
后来他们上了不同的中学，有一天在路上碰到了，她还是那样对他。
可他呢？
突然便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叫怦然心动吧。
为此他特意转学去了她读的中学，主动搭讪她，躲在她回家的路上做出偶然碰到她的样子，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满口答应。
但她好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只当他是同学。
他不在乎，心想，只要他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现在。只要她开口，他就无法拒绝。即使她有了魏亦瑄。
郑家豪想到此，自嘲地笑笑，低下头，继续看稿。
第二天早上，郑家豪站在大门口吸了会儿烟，便看见他那辆黑色福特出现在街口。
他家离街口很近，待他扶了扶油亮的背头，又吸了口烟，把烟掐灭扔到地上，便能清楚地看到车内章依嫣那张俏脸了。
三分钟后，章依嫣把车停到了他身旁，从车窗探出头问。“你开还是我开？”
“我？”郑家豪挠了挠头说，“我怎么都成。”
章依嫣历来都是自作主张，现在征求他的意见，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那好，”章依嫣一摆头说，“上车。”
“哦。”郑家豪绕到车的右边，拉开车门，跟坐在后座的魏亦瑄打过招呼，便坐了上去。
他和魏亦瑄见过几面，不算熟识，可看在章亦嫣的份上，他要先开口。
章依嫣把车掉了个头，驶出街口，拐进德正北街，十多分钟后行至鼓楼大街。
车行进到鼓楼大街后，章依嫣放慢了速度，瞧了眼手腕上的欧米茄金壳细链表说：“九点一刻，估计陆卓然刚从家出来。”
郑家豪接话：“这家伙，从小就是一副火上房都不着急的模样。”
“嗯，”章依嫣瞥了他一眼问，“你和他很熟吗？”
“应该算吧。”郑家豪回答。
“应该算？”章依嫣又瞥了郑家豪一眼。
“他舅妈是我二姑。”郑家豪往后挪了挪身子，靠在椅背上说，“但他性格古怪，又不爱讲话，所以很少在一块玩。”
“他从小就这样吗？”魏亦瑄问。
“对，他打小就不合群。”郑家豪想了想说，“大概是他从小跛脚的缘故。”
“他跛得不厉害啊。”章依嫣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那是现在，”郑家豪说，“小时候挺厉害的。他爹为他那脚，光外国大夫就请过三个，做了几次手术，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哦，”章依嫣点头，“看样子，他没少受罪。”
说话间，车开过了钟鼓楼，离老远便看到银碎桥下停着一辆黑色雪佛兰，陆卓然正靠在车门处吸烟。
“嘿，”章依嫣面露惊奇，“陆卓然到了。”
“他很准时。”魏亦瑄看了下腕表说。
“哦，那是我们晚了？”章依嫣瞥了眼右手腕上的金壳细链表：九点三十二分。
“可不，你光顾说话了。”郑家豪笑道，“一心不能二用。”
车开到银碎桥下，章依嫣把车停在雪佛兰后面，三个人从车上走下来。
孟汐涵见状也从雪佛兰上下来，和三人打招呼。
五个人打过招呼，又聊了一会儿，便分别上了车。
雪佛兰在前，福特车在后，往西城门方向驶去。
这次，福特车的司机换成了郑家豪，章依嫣坐到了后座，魏亦瑄右边。
西城门由两个警察和三个日本兵把守。
两个警察在城门洞前检查过往行人。
城门洞左侧靠墙站着两个戳枪而立的日本兵，旁边的地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机枪后的那个日本兵右腿弓着，左腿着地，是准备随时射击的姿势。
此时正是进出城高峰。
城门处，行人、车辆，络绎不绝。
陆卓然的车很快便通过了，郑家豪的福特却被查个没完。
郑家豪见两个警察一件件地翻看着后备箱里的东西，不耐烦地说：“我们去野餐，这里除了吃的，就是用的，没什么好查的。”
“没什么好查的，”那个正翻看餐具箱的警察停住手，瞪了他一眼，指着里面的刀叉问，“这些是什么？”
“这——”郑家豪露出一脸嘲笑，“这是餐具，吃饭用的。”
“怎么回事？”戳枪站着的两个日本兵相互交换下眼神，嘀咕了一句后，其中一个日本兵端着枪走了过来，凶神恶煞般的瞪着郑家豪。
章依嫣见状，心里一紧，拽住魏亦瑄衣角。
魏亦瑄拍了拍她的手，表情平静地望向车窗右前方。
章依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陆卓然正朝这边走来。
陆卓然走到日本兵面前鞠了个躬说：“我是卓华商行董事长陆卓然，青城商会会长庞熠东是我舅舅。”
他说的是日语，说完掏出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名片也是日文的，他早有准备。
日本兵听陆卓然讲日文就有些好感，看了名片脸便松弛下来，随后扫了陆卓然一眼问道：“你和他们认识？”
陆卓然说：“他们是我朋友。我们是去野餐。这车里装的食盒、提篮、餐具箱、小凳子等都是野餐用的。”
陆卓然话落，日本兵照着身边的警察就是一脚：“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