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太上阵
郑文媛就喜欢别人说她的穿戴有品味。
一听闻婉婷说她穿的有艺术味儿,心生欢喜,侧脸看向庞玉珠说:“你看,人家婉婷表妹,就是比你懂穿戴。你竟然说我穿的像唱戏的。”
“人家婉婷表妹不是逛街就是看电影,当然比我懂穿戴了。”庞玉珠说着对闻婉婷笑道,“你坐,坐下来尝尝这茶,说是明前雀舌,昨儿才送来。”
闻婉婷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庞玉珠递给她的茶呷了一口说:“我懂什么穿戴啊,还不是看汐菡也这么穿。汐菡是学绘画的,又在北平待过,穿出来的颜色跟油画似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
“你说的真对。”郑文媛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一般的商人太太都不喜欢我的穿戴,但从国外回来或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就能欣赏我。特别是日本人,那些日本女人就很喜欢。”
“日本人喜欢,”庞玉珠睨了郑文媛一眼,“你就知道讨日本人喜欢。”
“怎么了?”郑文媛阴了脸,“我讨好日本人,还不是为了你哥哥。为了你哥哥的商会会长。嗯?”
郑文媛说着瞪圆了眼睛,怒声道:“你哥哥当商会会长,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大家吗?他要不当这个商会会长,陆家的企业能保住吗?别说企业保不住,恐怕连命都得丢了。你们占了多大便宜?一句感谢话不说也就得了,还鄙薄我。”
闻婉婷见状忙打圆场:“嗨,表姐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郑文媛怒脸转向闻婉婷,“还有你们家炳焱,靠着我们家熠东在日本人那儿顶着,还天天说便宜话,什么宁愿不开工厂也不能让日本人占了纱厂的股份。他以为他是谁?多大人物似的。宫崎助幸是念着和我们家熠东的同学之情,才没跟他来横的。人家要是来横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蒋介石能不能?还不是把大半个中国丢了。”
“文媛说的是。”坐在郑文媛身旁一直闷头喝茶的郑伯声太太放下茶盏说。
郑伯声太太是青楼出身,郑伯声原配去世后,把她扶了正。
她穿了一件玛瑙红金花锦缎旗袍,外罩紫蓝色缎面长袄。
她很崇拜郑文媛,连穿衣打扮也模仿她。
可她大郑文媛两岁,本就不高的身子又开始发福,肤色也有些黑黄,怎么看怎么像财主婆。
她放下茶盏,扭动身子往前坐了坐说:“文媛讨好日本人也是为了熠东会长的位置稳当。有熠东罩着咱们,咱们才不至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就劝伯声,不要给熠东添乱。嗯,不就是给日本人点股份吗?别因为这么点小事,把命丢了。你没看那火柴厂,李大头刚一挣搏,人和厂子就都没了。唉!”
说着,她叹了口气,瞥了眼闻婉婷道:“我家伯声也不是怎么了,在家说的好好的,一开董事会就变卦。”
“哼!”闻婉婷表示不屑。
庞熠东太太她可以忍,庞熠东太太哥哥的姨太太,她也得忍吗?
“你哼什么?”郑文媛斜了闻婉婷一眼,放下翘着的腿,往前坐了坐说,“我不是说你,你还真不如我嫂子,我嫂子能把我哥拿住,可你呢?”
郑文媛觉得,轻蔑她嫂子,就是轻蔑她。这怎么可以?
“我……”闻婉婷的脸涨得通红。
“嗨,咱们这是怎么了,见面就聊个没完。”庞玉珠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忙说,“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去打牌,牌桌上慢慢聊。”
说着起身,一手拉过郑文媛一手拽起闻婉婷道:“走吧!走,咱们今天玩个痛快,晚上在我这儿吃饭,吃完饭继续玩,我已经吩咐厨房了。”
温婉婷从陆府回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夜色朦胧,拱形彩色玻璃大门内灯光明亮。
彩凤哄着汝裕坐在茶几前摆积木。
绿袖攥着把瓜子偎在大沙发上边嗑边扫视着大门口。
她见闻婉婷走进大门,用力咳了一声。
闻婉婷闻声斜了她一眼,没停步,径直往楼上走。
“老爷在书房呢。”
绿袖吐出两片瓜子皮,阴阳怪气地说:“去吧,去吧!”
讨厌!闻婉婷在心里骂了一句。
今天她懒得理她。
孟炳炎正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便说:“回来了,玩痛快了?”
“玩痛快了?”
闻婉婷把姜黄色薄呢大衣往小沙发上一扔,坐到孟炳炎对面说:“从牌桌到餐桌,郑文媛喋喋不休的叨唠你,不知趣,不懂得审时度势。我能玩痛快吗?”
“哦,”孟炳炎放下笔,笑道,“我倒成了香饽饽了。”
“你别嬉皮笑脸。”
闻婉婷睨了孟炳炎一眼,往前坐了坐说:“我真的感觉瘆得慌,那日本人不是好惹的,你干嘛非要和他们作对?不就是一点股份吗?”
“你懂什么?”孟炳炎变了脸,“一点股份,你说得容易!”
“我什么都不懂,可我知道,什么都没有命重要。”闻婉婷哭了起来。
“没那么严重。”孟炳炎说。
说完,起身走到闻婉婷身边,拍拍她的肩说:“你放心,我不会搭上命的。别哭了,睡觉去。”
“可我放不下心呀,”闻婉婷哭得更凶了,“你看李大头一家,死的多惨啊!”
“好了,我答应你,适可而止。可以了吧?”孟炳焱说着伸手拉温婉婷,“走吧,睡觉去。
“我不去!”闻婉婷扭推着。
“走吧!”孟炳炎连拉带哄地把闻婉婷哄到了卧室。
到了卧室闻婉婷还是哭,边哭边叨叨,快睡觉时才安静下来
闻婉婷不是爱哭的人,也从没这样哭闹过。这让孟炳炎心绪烦乱,早上醒来眼圈黑了。
去公司的路上,孟汐涵回头瞅了眼父亲问:“爸,昨儿没睡好?”
“嗯。”孟炳炎闷声回答。
“为什么,”孟汐涵回头瞧着父亲问,“昨天董事会不是全票否定了吗?”
“你不懂,这会让宫崎助幸更不顾一切。”孟炳炎面容凝重地望向车窗外,声音无奈而悲凉,“纱厂早晚会被他们抢走。”
孟汐涵一震,一股液体从腔子里顶到了喉咙。
明知必死还要拼争,这是多么的悲壮!她似乎突然就原谅了父亲,不再怨恨他对母亲做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