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宅内
孟汐菡早上起来发现窗外石榴树上落着两只蝴蝶，蝴蝶的翅膀在晨光下一会儿紫，一
会儿红，一会儿金黄的，便拿了纸笔趴到窗台上画了起来。
该吃早饭时，姚妈叫了她两次，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姚妈便不叫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绣起鞋垫来。
姚妈见孟炳焱推门进来，慌乱地起身说：“老，老爷！您？”
孟炳焱道：“汐菡没去吃早饭，我过来看看。”
姚妈听罢，松了口气，指了指窗台那边道：“大小姐一早便在那儿画，一画便痴，这我都叫了几次了。”
“哦，她喜欢画画？”孟炳焱见孟汐菡仍低着头画画，走了过去。
“可不，天天画，逮什么画什么，一画便痴……”姚妈跟在孟炳焱屁股后面叨唠。
在姚妈叫“老，老爷”时，孟汐菡就知道父亲来了，但她不想搭理父亲。此刻见父亲已经来到身边便停了笔。
“来，让我看看。”孟炳焱挪开孟汐菡放在画纸上的手，拿起画纸细看。
看了一会儿把画纸放回孟汐菡面前指着画上的女孩问：“这捉蝴蝶的女孩是你？”
“嗯。”孟汐菡点头。
“好，画得好。”孟炳焱柔柔孟汐菡的头转身问姚妈，“还有吗？”
“有，有好多呢。”姚妈说着颠起小脚奔向书桌上那一大堆画稿。
那天早上，孟炳焱在孟汐菡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第二天便给她找了一个绘画老师。
孟炳焱找的绘画老师是陈若贤的三妹陈若蓝。
陈若贤是益盛纺织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孟炳焱的中学同学。
当时陈若蓝刚从北平艺术学校毕业，在青城师范兼任美术老师。
孟汐菡跟陈若蓝学了三年绘画。
一年素描，两年油画。
第四年陈若蓝跟着未婚夫去了法国。
临去法国前陈若蓝带孟汐菡去新百商场3层看了一次画展。
走出展厅陈若蓝摇了摇孟汐菡的小手说：“汐菡，将来你的画也会挂到这儿的。”
“真的吗？”孟汐菡扬起小脸望着陈若蓝。
“真的，”陈若蓝又摇了摇孟汐菡的小手说，“不止这里，还有北平、上海。汐菡，你很有绘画天赋，只要你努力，一定会的。”
“那我长大后也会去法国吗？”孟汐菡问。
“会啊，你长大后一定会的。”陈若蓝回答。
陈若蓝的话深深地刻在了孟汐菡心里。
从那以后她更迷恋绘画了。
这世界似乎除了线条、色彩再也没有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她常像大人一样面色庄重地瞧着姚妈说：“将来我也要去北平念书，然后去法国学绘画。”
姚妈便笑：“去，去，你心大着呢。”
可她中学毕业后父亲却不让她继续读书了。
父亲说：“读什么？女孩家，嫁人才是最重要的。陆卓然已经从湘南大学毕业，我已经答应了陆家，年底结婚。这几个月你就在家学学规矩，学学女红，别等嫁过去让婆家笑话。”
孟汐菡一听急了:“嫁人？我什么时候同意嫁人了？”
孟炳焱脸一板说：“轮不到你同意，我说嫁，就嫁。”
“你以为是嫁牲口？”孟汐菡脸色煞白，瞪着父亲，“你说嫁就嫁，我还就不嫁了。”
“你……滚！”孟炳焱一拍桌子，“不嫁就滚！”
半个时辰后，黄包车来到孟宅大门前，车夫停住车问：“小姐，是这儿吗？”
孟汐菡被车夫的叫声惊醒，睁眼一看天色已暮，四处朦胧，缠枝大铁门漆黑冰冷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是，就是这儿。”孟汐菡说着下了车，付完车钱朝缠枝大铁门走去。
孟汐菡按下缠枝大铁门上的门铃时，绿袖正和银翠站在楼下说话。
听到门铃响，二人对看了一眼。
绿袖说：“谁会这个时候来？”
银翠说：“是啊，老爷已经回来了，这时正在太太房呢。”
绿袖撇了撇嘴道：“不就是闻家去上海吗，走就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银翠说：“那可不是，听说……”
银翠话说半截，瞧向门口的眼睛直了：“那，那，那不是大小姐吗？”
“什么？”绿袖听罢一愣，扭头一看，孟汐菡正向这边走来，立马堆起一脸笑容，“可不是吗，这画上人似的，不是汐菡是谁。”
说着伸手拽了拽银翠：“你还不告诉老爷去，汐菡回来了，这可是件喜事。”
银翠赶忙点头：“是，是！”
孟汐菡脸上掠过一抹冷笑：喜事！你怎会认为是喜事？你可真会演戏。那好，我就陪着你演。
孟汐菡想着朝走过来的绿袖笑了笑。
绿袖上下打量着孟汐菡说：“汐菡，你变了。”
“是吗？”孟汐菡扫了她一眼，“你倒是一点没变。”
“怎能不变呢？”绿袖抬手抹了抹头发，“我老了，汝熙都上大学了。”
见孟汐菡不接话又说：“闻婉婷也老了，她是为汐岚老的，汐岚也离家出走了。”
汐岚，她怎会离家出走呢？
孟汐菡纳闷，但她并不问。
父亲和闻婉婷会随时下来，她不能让他们撞上她多事。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幼稚的娇小姐了，她经历了凶险艰辛。她要隐藏起怨恨，在绿袖、闻婉婷面前装傻隐忍，博得父亲的好感，弄一笔钱财回北平念书。
“嗨，年初……”绿袖见孟汐菡面似疑问，刚要细说，身后传来咚咚声，猜想定是孟炳焱和闻婉婷下楼来了，便闭了嘴，转身瞧看。
“爹！”孟汐菡见孟炳焱和闻婉婷站在木楼梯上，朝前走了几步站定，向孟炳焱鞠了一躬叫道。
“你还知道回家？”孟炳焱怒道。
“老爷，汐菡回来是好事。”闻婉婷贴近孟炳焱说，“你可别再把她气跑了，卓然那孩子还等着呢。”
说完，快步走下楼梯，拉起孟汐菡的手笑道：“汐菡，你可回来了，你可把我们想死了。走，我们吃饭去。”
然后，拉起孟汐菡的手，四下看看叫银翠：“银翠，银翠！”
“哎，”银翠从左侧闪了过来，“太太，你叫我。”
“去，赶紧的，”闻婉婷吩咐道，“再加几个汐菡喜欢吃的菜。”
孟汐菡回来，最高兴的是闻婉婷。
因为孟汐菡和陆卓然的婚事是她撮合的。
三年前孟汐菡突然离家出走，她急得抓耳挠腮，陆卓然又死心眼非孟汐菡不娶。陆卓然跟她说：“表姨，我可以等，等汐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