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安台灯
严女士和温先生一起去外地出差,温月白终于在星期日的下午不顾客厅监控和玄关监控对他的双声道喊话,毅然决然的穿衣服出门了。
隐约记着严女士用客厅摄像头说:“把做完的卷子拍给我,否则你出去后果自负。”
温先生在他换鞋子的时候喋喋不休:“你给我回书房写作业去,物理写完了吗?化学写完了吗?你先回答完我十个问题再换鞋,你给站住,住手,别碰鞋子…嘿?你这孩子,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严女士沟通注重的是镇压效果,清晰的说出条件,以及拒绝的后果。
温先生则是喋喋不休,别说温月白,换孙悟空也会觉得受不了。
温月白穿好鞋子,回头看着墙角高处的摄像头,淡淡开口:“过年的时候我爸答应过我,写一张卷子换一次出去玩两个小时的机会,我记得我写了三张半,一共七个小时。”
温先生稍微有点激动:“温月白,兑换时间得经过我同意,你不能…”
“我能。”温月白最后看了摄像头一眼,推门走了,偏要现在换。
爽。
温月白来花店看憨宝,憨宝被许太太照顾的很好,脖子上的项圈还换了新的,粉红色的花朵项圈。
憨宝喵呜喵呜看着他欢快的叫唤,温月白揉了揉憨宝的头,又给憨宝梳了梳毛。
许太太坐在吊椅里看杂志:“你爸妈没为难你吧?”
“什么是为难?”温月白反问,他不是想刁难谁,而是真的不会界定为难这个词的范围。
许太太了解他的家庭氛围,也就没再说话,叹口气继续看杂志。
有怜悯心的旁观者面对一个人的困难无能为力时,过多的打听,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我为能共情到你的痛苦而痛苦,你为我掀开你的伤疤而加深痛苦。
所以不要热衷窥探别人的隐私,不要对他人的故事过分好奇。
温月白自己也不愿意说太多,伤疤的花没有观赏性,只有血淋淋之后慌乱长成的扭曲痕迹,记录着此处滴落过的泪。
“大志呢?”温月白问。
许太太对于答案显得有点于心不忍,没说许志轩在和他爸爸打网球,只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哦,我去吃点东西就回家了。”温月白把包里的猫粮和零食拿出来:“这些给佛罗轮吃,憨宝现在还有忌口。”
“好的。”许太太看着猫架上的胖橘,“替它谢谢你。”
“哪有,麻烦阿姨帮我照顾一周,明天就开学了放在家里我不放心,周末我会来接走它的。”
许太太叮嘱他下周末记得带憨宝去拆线,温月白答应下来,正了正憨宝的项圈后去了隔壁餐厅。
许太太才想起来告诉他:“对了,你朋友也在吃饭。”
“我朋友?”温月白没反应过来哪个朋友,但已经推门进了餐厅。
回过头来措不及防跟俞皓兮对视上。
“你啊。”温月白坐过去,“你家在哪儿啊,为什么在这儿吃饭。”
“呃…”俞皓兮舀了一勺松仁玉米,“挺远的,从参横府过来的。”
“哦。”温月白点点头:“别墅区哦,这么远,你每天从参横府跑到新月上学,你得几点起床啊?”
“还好吧,我搭地铁也就一个小时,然后再打车十分钟。”俞皓兮耸耸肩
温月白真诚的问:“参横府那边是没有学校吗?”
“有…”俞皓兮耸耸肩,低头吃饭,完全没有想说下去的意思。
如果是许志轩那种性格的话,温月白会联想到他在以前的学校太咋呼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躲到这么远来读书。
但眼前的人是俞皎兮诶,他一体育课都上不了的林黛玉能得罪什么人,鲁智深吗?抢了他的垂杨柳?
“不打扰了。”温月白起身去前台,跟服务生要了一个菜单上没有的烤鱼肉饭,便去洗手间洗手。
出来的时候顺着过道看见俞皎兮跟一个身量差不多的人一起走了,好像那个人还穿着俞皎兮以前穿过的鞋子。
没想到俞皎兮还有这种能互相穿鞋子的朋友,这倒是意外。
温月白坐回来吃饭,吃过饭之后散着步去了体育馆,体育馆里今天人很多。
本来想叫许志轩出来打篮球的,但许志轩说自己在跟他爸打网球,他就没再说。
温月白的性格是做不到像许志轩一样能对一伙陌生人说:嘿,带我一起玩儿呗,我就一个人。
这得需要多自信、多开朗的性格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这些都是温月白羡慕的。
许志轩是幸福家庭的产物,自己是高压氛围里雕刻出的石头。自碑,自卑。
温月白噗一声笑出来,自娱自乐很重要。
温月白在外面闲逛了一天,这是没人催促的自由,没人追赶的闲适,严苛父母监护下的奢侈。
七个小时算下来,刚好到八点。温月白打算八点半再回家,偏要超出半个小时。
他坐在观众席看拉拉队的排练舞蹈,整整三个小时,他注意不到有拉拉队队员在对着他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男omega鼓足勇气过来,温月白眼神微动,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
omega怯怯的说:“我们下周末有表演,你想看吗,我可以给你票。”
温月白一愣:“我没有时间,不好意思。”
omega一脸失望的说好吧,但还不死心的看着他。
“我真的没时间,我要带我的猫去拆线。”温月白起身沿着两排观众席座椅的缝隙往外走。
omega长的很可爱,应该是omega吧,温月白也不好往人家后脖颈上看,不过温月白不在意。
“那加个联系方式行不行啊?”omega问他。
“下次吧。”温月白皱眉离开,句末的“吧”就代表犹豫,下次就代表没有下次。
温月白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星星仿佛坠在一块巨大的幕布上,从高楼的边界到另一边高楼的边界。
四周都是直-插云霄的高耸建筑,温月白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四壁囚困的青蛙,坐井观天,一直坐井观天。
从一口井里换到另一口井里。
“小孩儿?小孩儿!”一旁卖烧烤的大叔喊他。
温月白回头看他,只觉得处处不顺:“我挡住你做生意了吗?”
“不是。”大叔笑了,“我快收摊了,还有几串鱿鱼,你拿去吃吧不要钱。”
温月白心里一软,有点抱歉的看着大叔,“嗯?”
“我看你不是很开心啊。”大叔麻利的把鱿鱼放在炭火架上,“别苦着一张脸啊。”
“谢谢。”温月白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挤出来一个笑,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我付钱吧,正好想吃。”
“不用,叔叔请你吃。”大师把鱿鱼装进纸袋里,“快点回家去吧,多冷啊。”
“谢谢。”温月白没再坚持,拿着烤鱿鱼打车回家,父母现在应该在某个城市的酒店里打ppt吧。
温月白坐在客厅打开纸袋,其实也没那么想吃,但就是想坐在监控下面出给谁看。
既希望父母现在在忙没看到自己不听话的又吃所谓的不健康视频,但又希望父母看见。
看见那个一言不发的儿子在反抗,向来冷漠的少年心里有一团炽热的火。
吃到了最后一个,温月白困的眼皮都耷拉下来了,监控里突然传出来一声疲惫的叹息。
温月白瞬间清醒,压抑着想抬头看一样监控的冲动,这是一场只有温月白能懂的胜利,没人知道他对监控里传出父母的声音,和父母的任何消息都警惕到了骨子里。仿佛与生俱来的非条件反射,跟被仙人掌的尖刺刺痛是一样的。
预料的批评并没有到来,严女士只是声音没有任何喜怒的问了他一个问题:“就那么喜欢吃吗?”
“也没有很喜欢。”温月白回答的很诚实:“就是想吃,跟好不好吃无关。”跟不想妥协有关。
“困了吧,去睡吧。”严女士说。
温月白有一瞬间仓皇,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突然的关心。
“明天周一了,不然你上课又想睡觉,你成绩已经够差了。”严女士无奈的说。
仓皇消失了,温月白终于抬头看向监控,“我就知道是这样。”还在期待什么。
温月白维持着原本的节奏把鱿鱼吃完,慢吞吞的起身回房间,洗完澡后躺在床上。
家里安静的有点让他心里发毛,今晚憨宝又不在家,开灯睡觉吧。
躺了半小时还是觉得一点都不困,温月白起身关了灯,房间里只剩下一束床头暖光。
过了一会儿暖光也灭了,温月白在黑暗里瑟瑟发抖,手还覆盖在床头灯的开关上。
神经质的对着台灯说:“今晚你也休息,晚安台灯。”
好好睡吧。
最终是客厅里扫地机器人没电关机的提示音忽的响起,把本就不安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温月白嗖的一下坐起来,心有余悸的反应过来是那扫地机器人,终于是科技伙同迷信打了温月白一个措手不及。
温月白伸手拍亮了台灯,“起来起来,你也别睡了,你们电器都是一伙的。”
台灯如果能开口问问题,一定会质问温月白:怎么还带连坐?
温月白再也睡不着,拿出了手机随手点开那个被忽略的好友请求,通过之后发过去一条消息:“你谁?聊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