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脉络

    山南县的四方镖局与西陇道铁马镖局往上数实际上属于一脉相承。

    早些年秦虎的父亲，也就是秦怀柔的爷爷秦道安与陆雅然的父亲陆圭是出了五服的兄弟。

    秦道安育有两子一女，秦虎是小儿子，最得秦道安喜爱，后来连家业也给了他。而陆家则是一子一女，其子陆荻，其女陆雅然。后来两家联姻，陆雅然嫁给了秦怀柔的父亲秦虎，生下了秦怀柔和她大哥秦怀昌，只不过这大哥后来被暗卫剿灭，其子秦方钰则不知所踪。

    一开始的时候秦道安和陆圭同在一家镖局当镖师，干了几年，积攒了些钱财，之后就另起炉灶在西陇道合伙开了一家镖局，起名铁鹰镖局，这便是西陇铁马镖局的前身。

    到了秦虎他们这一代，原本两家所经营的铁鹰镖局越做越大，几乎已垄断了西陇、山南、歙县等地的押镖生意，可以说只要不出什么大的问题，假以时日铁鹰镖局垄断整个镇江府不是问题。

    可是等到老一辈退休之后，秦家将镖局的股份交给了秦虎，陆家则别无选择的交给了陆荻。原本这也没什么，一切都是应有之义。可坏就坏在这秦虎自小便在宠溺中长大，加之家中颇有财势，便养成了诸多恶习。在西陇不仅欺行霸市，强抢民女，甚至有时候连县府长官也不放在眼里。陆家长子陆荻一看对方这操作，岂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遂寻了个由头将自家在铁鹰镖局的股份抽了出来，在山南成立了四方镖局。至于为什么是山南，这一方面是为了撇清与铁鹰镖局之间的关系，再一个就是山南毕竟还是在自己比较熟悉的地盘儿上，相对来说比去外省重新开始打拼要简单得多。

    而陆荻这样的操作实际上正合秦虎之意，他早就想独掌大权了，只是碍于老一辈的羁绊所以一直隐忍。见陆荻主动提出分家，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遂算好了账，欢天喜地的将陆家的势力从镖局中清了出去。不仅如此，自从陆家离开之后，秦虎甚至连镖局的名字都改了，便是如今的铁马镖局。

    只是似秦虎这样的人，好勇斗狠有一套，但说到生意，他哪懂什么经营。之前两家在一起时，大部分主顾都是陆荻拉来的，现在陆荻离开了，铁马镖局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不过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秦虎眼看正经生意不行了，那就干脆整点儿自己擅长的。之前有自己老爹管束，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动静。后来没几年双方的老一辈相继离世之后，秦虎便彻底放飞了自我，不仅欺行霸市，甚至联合城外的贼寇截自己家镖，事后再来分账。

    这方法比规规矩矩走镖来钱快多了，没几年便让秦虎成了气候。眼见这一本万利的买卖都快要干不过来了，秦虎心一横，干脆以之前的山贼为班底，收编之后占了浪荡山，自己当了贼寇，还免得中间商赚差价。只是明面上他依然经营着西陇城内的铁马镖局，山上的事情则交给了之前那些贼寇的首领，郭怀一和杨明越。这样一是可以方便他在城内的生活，期间也附带着给山上的贼寇通风报信的功能；再一个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官府中人不至于怀疑到他的头上。毕竟谁都知道，这铁马镖局往上数，在本地也算是有好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谁会想到它竟然是浪荡山贼人在城中的据点呢。

    这样风平浪静的干了几年，将秦虎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直到后来劫了李云旗李大将军的道儿，被京城派了暗卫下来剿灭之后，才结束了他这罪恶的一生。

    所以说实际上沈言对四方镖局的猜测并没有多少偏差，他们与西陇的铁马之间没什么关系，否则当初暗卫下来时，便不会独独留了陆家的四方镖局继续经营了。

    而此时在那四方镖局的烫金招牌之下，镖头徐海带着一帮子镖师们正与沈言所带的捕快衙役们对峙着。

    此人生得豹头环眼，一身腱子肉将衣服前襟撑得裂开了一条小缝，从那缝间，便有些许黑色绒毛钻了出来。可诡异的是，如此五大三粗之人，头上却扎着一双总角，角上还用红色的头绳缠着，看上去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只见他当先走了出来，朝沈言所在的位置抱拳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沈言沈主簿当面”？

    沈言也不客气，一双死鱼眼朝天上一翻，嘴里只是“嗯”了一声便直接说道：“尔等且去叫你家主事的出来说话，若是耽误了正事，衙门的板子便叫尔等吃个痛快”。

    闻听此言，徐海也不脑，只是微笑着拱手说道：“在下徐海，此刻舔为四方镖局隋墉县分号镖头，我家夫人此刻不在家，便由在下负责此分号内一应事务和对外接洽事宜，阁下若是有镖要运，可散了众人，随我一起进去详谈。若阁下有其它公务，也可直接吩咐在下，在下能办则办，不能办也自当遣人去山南总号邀请家主过来处理，只是阁下如此大张旗鼓，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我四方犯了什么事呢，还望上官体恤我等升斗小民求生不易，莫要惊吓我等”。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沈言眯眼打量，心想倒是小瞧了他。从道理上来说对方的说辞肯定是站不住脚的，毕竟自己是官府，还是带着打手的官府，这给拦在门外不让进不说，还要等家主从山南过来，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可即便沈言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用比较文绉绉的方式说出来，毕竟他正儿八经来到礼朝，还仅仅只有两个来月的样子。

    眼下这局面要是吴蔚在就好了，虽然那人脑子有些不好使，但好歹也是个半文半武的读书人，拽几句词儿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惜沈言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只适用于二十一世纪，放到眼前，总不至于站在四方镖局门前拿个喇叭大喊：“里面的人都出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吧。

    于是他想了想，最后竟然独自朝徐海走去。身后的官兵正要出言提醒，沈言却举起右手朝后挥了挥，以示其他人不要跟过来。

    反观四方镖局这边，虽然徐海时刻警惕着对方，但眼见沈言一个人走了过来倒也没有阻拦。一是因为自己这方人多，而且各个都是有武艺在身的镖师。再一个他很清楚，眼前之人不过是县衙里的主簿，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纯粹就是个弱鸡，真敢动手，自己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不过沈言这边也是大大咧咧，看上去完全没有有些许害怕的样子。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徐海身边，张口便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