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掌之威
礼朝的衙门跟我国古代非常类似，几乎全都采用“前堂后府”的制式，前面办公，后面住家。除非有那欲包养外室的，便会另找一僻静之处重新置办一所宅院，用来金屋藏娇。
不过薛钊倒不好这一口。他与自己的正房夫人王玉华本是青梅竹马，又属政治联姻，虽说天长日久免不了要有些淡泊，但总的来说也算是相敬如宾。
此刻王玉华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坐在南窗边侍弄花草。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右边额头上插着一支松鹤步摇，步摇上垂着三粒圆滚滚的珍珠，那珍珠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此刻抬眼便见照壁之后闪出来一个人影，也不做声，只收了桌上的家伙事，起身朝门前走去。
“今日可是回来得早”。
王玉华今年四十有七，与薛钊相差不过月份。她穿着深紫色的云纹锦衣，于台阶下等着薛钊的到来。
“夫人不必多言，快些去替我打些洗脸水来，要温热的”。
见回到家的薛钊也不搭自己话，只说是叫自己打洗脸水，若是换了年轻女子，必要因此红了眼眶，耍些小脾气。可王玉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赶紧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好一应事务，自己则快走几步来到薛钊身后，接下其刚刚脱掉的官服挂在衣架之上。她看得出来，若不是有什么事难着了自家老爷，他必然不是这副做派。
“今日事不顺”？
“嗯”。
闻听夫人的询问，薛钊也不多言，径直朝正堂主位上走去，接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额头中间却是皱成了一个“川”字。
见此，王玉华也不去打扰，只是取了换洗的鞋袜之后来到薛钊身边，蹲下来替其仔细的换上。
“对了夫人，吩咐下去，让薛平把守卫内宅的人数增加一倍，府里自今日开始戒严，非受邀请，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薛平乃薛府管家，是薛钊从老家带出来的本族人，从他当县丞开始便一直跟随着，至今已有十好几年了。
薛钊的夫人王玉华听薛钊说要将整个内宅戒严，便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试探着问道：
“怎么，夫子的事情出了差错”？
“嗯，从现有证据来看，他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他不是自杀的吗”？
“哎~~~，说不好啊这事，一切都还在调查之中，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沈言那边怎么说”？
“这就是少白的意思”。
“这……那好吧”。
说着，王玉华便站了起来，拿起薛钊换下来的物事便要递给旁边的侍女，让其拿去替自家老爷清洗。
“夫人你说……”，
薛钊本打算问什么，却不料话才刚刚起个头，就见旁边有丫鬟用铜盆端着一盆子热水已来到正堂。
如此，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径直来到脸盆旁边，捧起一汪热水便朝脸上扑去。
可就在这时，他借着水中倒影加上一绺残阳的反光，恍惚中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萦绕在自己头顶上似的，只是水花乱动，一时看不清楚罢了。
薛钊轻“咦”一声，却并没有引起王玉华的注意。她只见薛钊将双手杵在铜盆的边沿，十分专注的看着水面，好像里面有什么稀奇似的。
“你又发现什么了吗”？
薛钊并没有回答自家夫人的问题，他依然两眼出神的望着水面，静待其平静。可那水面越是平静，望着水面的薛钊其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渐渐地竟然变得毫无血色。
不仅如此，此刻薛钊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凝视深渊一样，爬满了无限的恐惧意味，有些脸部肌肉甚至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直到某一个临界点。
只见那正专心看着铜盆的薛钊突然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好像要说话，却又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以至于完全说不出来似的。
此刻他手里的铜盆已经完全归于平静，铜盆里的水也毫无波澜。可是就在这平静的水面上，原本应该倒映出薛钊面容的地方，却被一大团迷雾笼罩着，完全看不出个人样，就像在脑袋上挂了一堆棉花似的。
犹自不信的薛钊赶紧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双眼，以为是眼疾加重导致，却不料无论他怎么擦拭，那笼罩在自己脑袋上的迷雾始终倒映在水中。
一遍……两遍……三遍，从一开始试探着往脸上扑水去擦拭眼睛，到发疯似的一顿狂舞，有些失常的薛钊一边从嘴里发出一些无异议的“啊啊”声，一边将整个铜盆里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这时的王玉华终于发现了异常，而旁边随侍的丫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几人快步朝薛钊走去，本打算看看对方到底怎么了，却不料用水泼着脸的薛钊突然一声大叫：
“啊——，你滚开，你滚开”，
接着，便将整个铜盆端起来直接扔进了门前的院子。那铜盆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叮当”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此刻，已有些失常的薛钊突然伸手猛抓自己的头发，将那挽好的发髻打散，又将十指插进发根一顿搅和，顿时便将一方谦谦君子弄成了疯子。
众人不知何故，只能不停叫喊着老爷、相公，希望能唤起薛钊的意识。可他却充耳不闻，徒自充满恐惧的伸出双手在脑袋周围不停抓扯着，好像要拨开什么东西似的，可所有人都没看出来那里到底有什么。
等他抓扯够了，又突然转过头朝一名丫鬟跑过去，抓着人家肩膀一边摇晃着一边大喊道：
“快，快再去给我打盆水来”。说着，也不等那丫鬟答应，便一把将其扔了出去，好险没直接栽在石头棱子上，否则恐怕就要一命呜呼。
眼见于此，一脸焦急的王玉华也顾不上许多，嘴里一边吩咐着叫人去把管家薛平叫来，一边跑过去紧紧抱着自家老公，好防止他伤人伤己。只是那薛钊好像突然失心疯了似的，力气也大了几分，以王玉华及一众丫鬟的力气，竟似压不住他。
也算王玉华颇有急智，见几人都按不住薛钊，她忽然退后一步，然后抬起手，抡圆了一巴掌扇向薛钊的脸颊。
“啪——”！
这一巴掌不可谓不用力，其声音之大，只见薛钊的脸在这一掌之威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就开始变得红肿，并鼓了起来。
不过好处也是立竿见影，刚刚还在发疯的薛钊被打了一巴掌之后，立刻反射性的捂着自己脸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玉华，然后隔了有一分钟的样子，突然朝对方问道：
“你打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