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怀疑之初
诸事已定,薛钊也不再耽搁,便拉着沈言一同朝书房走去,两人还有许多需要商议的细节不足为外人道也。至于后续收监事宜,交给巡检李冲等人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临走之时,沈言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经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民警察,虽然是情非得已,但毕竟还是办了个糊涂案。既然案子现在动不了,那关于犯人的其它方面就没必要那么上纲上线了。于是便嘱咐李冲,破例将秦怀柔关在了专门关押王公贵戚的牢房之内。其实说是牢房,实际上它跟我们普通人家住的房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是一栋单独的房子,建在东厢后面。在那里专门开了一片地出来,门前还种着各种植物,除了最外层的大门,其余地方也是任由里面的犯人自由出入。不仅如此,那里还专门配备了三班衙役随时听候差遣,从生活上来说,甚至比秦怀柔在她自家镖局时还要好一些。
回过头来说,薛钊的书房与南监之间颇有些距离,中间隔着戒石坊,隔着大堂二堂,还隔着好几进院子和厢房,所以尽管前面喊杀声震天,但从薛钊和沈言一迈入大堂开始,声音便已几不可闻,至于到了书房之后,更是只剩下一片鸟语花香以及几声蝉鸣了,与那南监比起来,此处恍若隔世。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今次大考之后,大人恐怕升官有望了”。
刚一进门,沈言便赶紧拱手向薛钊恭贺起来,无他,那二十年前的案子眼看着便要在薛钊手上了结了。不仅如此,天京方面对这件案子其实一直都非常重视,并且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而且针对这件案子发出的悬赏,也是所有案件当中最高的。只是对于沈言来说,他一直都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尽管那失窃的金银之物的确庞大,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足以让国家意志对此案穷追不舍二十年。更何况其实那些金银等物早已追回,主要贼人也已伏诛近二十年,唯一遗漏的不过一块玉佩以及贼人之后一名。可这不过是癣疥之疾而已,何至于至今仍不结案,非要对秦怀柔赶尽杀绝不可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哪怕对于薛钊来说也无比遥远,更遑论沈言一个小小主簿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能够给这件事画个句号,又能多方受益,其中原因到底为何,其实无论是对于薛钊还是沈言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此,当沈言抬手祝贺时,薛钊也终于是掩饰不住内心所想,脸上开始浮现浓浓的笑意。
“哈哈,多亏了沈老弟你的火眼金睛啊,否则这泼天的富贵岂能轮到我头上?!便是那吴蔚的死也是庄大麻烦,原本还在思索如何应对韩大人呢,这下倒好,怕是连考试也不用考试了。唉对了,我还正想问问你呢,你是怎么看出来此女有问题的”?
薛钊一边说,一边拉着沈言的袖子,将其引到一旁的客座上坐了下来。又命人上了最好的茶,拿窑变釉的碗装着,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白沫。
这茶大大违背了沈言的口味,里面放了生姜和盐以及诸多佐料,搞得跟胡辣汤似的。可上官当面,又不好明着拒绝,便只好接过茶来浅尝一口之后,便搁置在旁边,开始给薛钊解释道:
“其实这并不难,便是她一进门就已经引起我注意了”。
“哦,这是为何”?薛钊疑惑的问道。
“大人容禀,我礼朝虽武风颇盛,但女子习武这种事也还没到遍地开花的地步。却看那秦怀柔在登闻鼓前,一手叉腰一手击鼓,颇有飒爽之姿。便是那灰袍长衫,也不是女子该穿的衣服,更何况她还将前襟儿撩起来挂在腰间,敢问大人,之前可曾见过做如此打扮的女子”?
薛钊摇了摇头。
“如此便是。据此可以推断,她一定是个长期练武之人,否则哪个妇道人家会穿那种衣服?必定是因为在其身边大多为男子陪练,所以才导致其在着装上如此不守妇道,为的便是方便与那些人打成一片,融入在其中”。
“嗯,你接着说”。
“后来我将其招进南监,打算问一问关于吴师爷的死,她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可这一路行来,此女不仅神态自若,更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对于县衙内那堂皇的装饰几乎可说是不屑一顾,连眉毛都未曾稍抬半分”。
“呃……,莫不是吴师爷带其来过县衙”?
沈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我便问过了,她是第一次来这儿。并且根据底下衙役们的口述来看,此女之前对衙门便甚是抵触。吴师爷随您来到隋墉县这么多年,她从未到过县衙,哪怕众人相邀,也以家里有双亲需要照顾,不便外出为由来搪塞”。
“想必是不愿跟官府有什么瓜葛吧”?薛钊一脸疑惑的问道。
“原本我也不知,直到后来我又再次去翻看了卷宗之后才隐隐有些猜测,估计便是那贼娘子陆雅然的吩咐。毕竟知女莫若母,刚才那短暂片刻大人莫非还看不出来,此女虽颇有胆识,却独独少了一份计策。若不是其母临死吩咐,以她的性格,怕是转头就要找官府报那破家之仇了”。
薛钊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嗯,有些道理”。
“咱们再说回到此女来到县衙之后的异常表现。当时我领着她往南监去,中间路过花厅,便有那三尺见方的大缸养着金鱼,里面波光粼粼,水波倒映,却恰好照出其面庞。便见她臊眉耷眼的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也不偷看,对于身边的陈设似乎没有半分兴趣”。
“或许是她心中忧着自己丈夫的生死,无暇观看呢”?
沈言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或许不知,人初到陌生地方,便是装着心事,也无一不会被周遭那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所吸引。若是换了别的地方还好,岂不知这隋墉县县衙,当初建造时便颇费周折,又从上面拨付了大笔的银钱,加之能工巧匠上百方才筑成。虽比不上京畿那般繁华,也不似江南一般雅致,却独有一股豪迈之韵。换了平常人家,便是一扇花窗,也能引得人走不动道,更何况那四处耸立的亭台楼阁,以及诸多美轮美奂的装饰,便叫人看花了眼也不为过。可我见那秦怀柔,竟似早已司空见惯一般。大人可想,一个刑名师爷的内眷,哪儿凭空长出这般见识来?所以我便暗暗追索其家世。当得知此女不仅父母双亡,而且如今寄身之所竟然还是镖局时,便开始有了隐隐的怀疑。然后又命人去取了当年那件案子的卷宗,核对其父母身死的年月之后,更是有了五六分猜测。可如此大案的遗漏之人站在眼前,也让我不得不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几分怀疑,直到我突然想起其佩戴在腰间的那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