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年以前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夷升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跑，跑得越快越好。
身后的叫骂声渐渐近了，其中一道尖细的男声格外刺耳。
“快，跑快点！等会儿抓住那只兔子，我要剥了它的皮。”
夷升逐渐有些没力气了，他渐渐慢了下来。
夷升是真的没力气了。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闻到从喉咙里传来的铁锈味。
夷升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四条腿因为长时间快速奔跑而微微发抖。
就这样吧。
夷升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渐渐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四周太过安静了。
他回头再看，身后哪还有什么人呢。
“哥，这个兔子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突然间，夷升被人抓住了耳朵提了起来。
抓住她的是个梳着双髻，穿着一身清新的绿裙，看上去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虽然看上去没有攻击性，然而她身上隐约流露出的恐怖妖气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夷升可以保证，刚刚附近是绝对没有人的。
也就是说，她是突然出现的。
“别吓唬他了，流光。把人家放下。”
说话的是约摸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他眉眼如画，目光温柔。身着一袭青衫，乌黑的秀发高高束起，身后背着一把黑色的大刀。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像困在在沙漠里的旅人，忽然见到了绿洲一般，既激动又安心。
夷升知道，自己得救了。
流光听到青年的话，撇了撇嘴，将夷升放到地上。
青年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问道：“明明是个妖精，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还被封住了。”
夷升只感觉一阵暖流从头顶传到全身，紧接着，那种被禁锢的感觉仿佛被打破一般，在体内消失了。
青年站起身来后，夷升化为人形，充满委屈且尊敬地唤了一声：“流枫大人。”
“哟！这妖精认识你呢，哥。”流光饶有兴趣地说：“别是在妖界犯了什么事偷跑出来的吧。”
“不，不是的。”夷升慌乱的摇摇头：“在妖界的时候，流枫大人曾经救过我的。”
“是吗？”流光拉长声调，还想再问些什么。
流枫提醒一句：“行了，流光。”
流光把头扭到一边，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夷升。”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你们族长的许可吗？”
在得到夷升的否定后，流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都没成年呢，估计也没有哪个种族会轻易把孩子放到人间。
不过……”
流枫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怎么逃出结界的？”
面对曾经的救命恩人，夷升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帮自己出来的妖精：“是丰渊哥哥，他偷偷炼制了好多结界石，卖给了我一个。”
流光捂住嘴偷笑，一脸幸灾乐祸：“呦呵，他连这都敢炼呢。”
流枫无奈地问道：“那你来人间做什么？”
夷升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我是来找仙丹的。”
“找仙丹？”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声。
夷升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语气中带来几分哽咽：“父亲生了重病，快要死了，丰渊哥哥偷偷告诉我说不定人间有以前仙族流落的仙丹，那个兴许能救我父亲。
我就跑到人间，一直找一直找，可是我找不到。而且还有人想剥了我的皮，他们认出了我是妖，都打我，欺负我。”
夷升越说越委屈，说完，更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哎，不是，你别哭啊，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一样。”
流光一见他哭，有些慌了，忍不住反思自己刚刚开玩笑说吃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流枫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平视着夷升，柔声道：“你别哭了，你是被骗了吧。”
“啊？”夷升一时甚至忘了哭，疑惑地看着他。
流枫慢条斯理的跟他解释起来：“仙丹哪怕是在曾经的仙族，也是个稀罕物，更别说在人间了。丰渊是不是还说，哪怕没有仙丹，找到仙族后裔，杀了他也一样能炼出仙丹。”
夷升一脸震惊地点点头，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
“丰渊给每个求他治病的妖精都这么说过。”
流枫一脸奇怪的表情：“你还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上当的。”
说着，流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好了好了，一会儿带你回妖界，然后就回去找你父亲吧，他大概已经被治好了吧。”
“好。”夷升点点头，心中燃起了希望。擦干了眼泪，恍惚间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太小了些。
随后他将这些抛在了脑后，跟上了流枫兄妹。
……
纪浮从水泡里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夷升还困在幻境里。
但纪浮懒得去管他了。
流光的幻境实际上并没有多危险，只是有些麻烦。
陷入幻境的人会沉溺在回忆中忘记自我，依据回忆生活。
若想脱离幻境，要么流光主动解开幻境，要么打破幻境的核心。
而幻境的核心就存在于与自己有过交流的记忆里的某个人心脏里。
随着回忆渐渐铺展，出现的对话人物越来越多，幻境的核心就越来越难找。
所以纪浮才当机立断破坏了核心，从幻境中挣脱了。
然而她出来晚了。
早在他们陷入幻境的一瞬间，流光指尖对着河面轻点，平静的河水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小旋涡，漩涡之中，一滴红的发黑水珠升起，而后迅速朝流光闪来。
红黑水珠直直进入流光脑中，一股恐怖且难以控制的力量渐渐遍及全身。
流光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愤怒？绝望？恐惧？压抑？
似乎都有。
她现在只想放任这种感觉，好好疯一场，将世界大闹一番。
纪浮看到她这个样子，纵身一跃，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此时的流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
挡下那一拳后，她一记横扫腿，将纪浮逼退几步。
“到底还是麻烦了。”
纪浮叹了口气，眼神一冷，不再留手，再次冲了上去 。
纪浮的拳头打过来时，流光再一接，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瞬间麻痹了全身。
这也导致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慢了一拍。
纪浮捉住机会，一手掐诀，另一只手一掌打在她的小腹。
下一秒，流光已经无法动弹了。
流光的心彻底凉了。
虽然以前哥哥曾告诉她不能招惹纪浮，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纪浮一个人类竟然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你还真是什么力量都敢用。”纪浮说着，无视流光愤恨的目光，扯过她一只手，在上面以指作笔，写写画画。
金色的符咒自指尖流出，沿着皮肤滑到了流光身体各处，而后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流光的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了。
纪浮也停下了动作，额头出了细密的汗，微微喘着粗气，看上去比刚刚的打斗更加劳累。
流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接着开口：“若是我哥哥还在的话，你还敢这么对我吗？”
纪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解开了对她的束缚：“若是你哥还在，他要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恐怕揍你揍得比我狠。”
说完，纪浮朝夷升那里扬扬头：“解开吧。”
流光敛下眸子，沉默着解除了幻境。
明明只是个人类而已。
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压制了。
要是曾经不那么贪玩就好了。
流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流枫还苦口婆心地告诫她要好好修炼来着。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没关系的，反正有哥哥在呢。”
流光心里仿佛堵住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地想哭。
已经没有哥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