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文具店中午进来一批新货还摆在门口。店内静怡和祈初正在搬离中间货架上的东西。原先的柜子构造不够合理，浪费些许储存空间。祈初趁着新货之前调整一下文具店内的摆设位置。她店里东西原本就多而杂，几乎学生的必需品和课外用品她都能卖。最近她又进了一批出口日本的原单书包，发在朋友圈后已经有家长跟她预定。她现在还要挪出一个新的墙面去挂书包作展示。
个体户有时候真是个体力活，文具店里老板加员工三个人都是女性，五金用品网上买全套跟着视频教学看，祈初拿起电钻拧螺丝，拿着铁板组装货架，和静怡花了三四个小时组装完整套一米八的货架柜。结束这些又开始搬旧货理新货因为搬着高过她头的纸板箱，脚不小心碰到静姝的扫把时勉励支撑住自己手中的纸箱。
祈初重新跨过满地的残余垃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把纸箱放到台面上，拿出手机是苏羡辛给她发来的短信，约她晚上去商场逛街，请她吃日料。
——你没喊思婷吗？
——她今天去疗养院看外婆。
祈初和她约定好时间后放回手机，继续弄她的货柜。她让静怡摆新到的文具，自己去搬那两箱比较沉的英语本纸箱，从门口到仓库十几米来来回回比待在健身房还要累，最后停手时已经满身的汗味。
静姝拖完两遍瓷砖地，静怡拆开新的包装纸把书包整齐的挂在墙面，文具店的糟乱又重新变得干净整洁，三人才舒心的停下手。
“老板你对着我笑什么。”静姝问她。
“看你好啊。”
虽然是玩笑般的口语，祈初却是真的如此想，她现在无法想象没有静怡静姝不在的文具店会怎么样，可能她已经创业失败了。她们三个不像单纯的雇佣关系。她想到和静怡初遇的那天，祈初的文具店已经在装修的最后阶段。装货柜的老姚跟她说最好聘请一个男员工，这样既可以帮忙修理也可以帮忙搬货，周边人都有各自看法，也向她推荐自己的亲戚，最先来的应聘的是朋友的姐姐，一位三十几岁的全职妈妈，孩子上小学后想找一份工作，祈初面试下来认为没有什么大问题，她当时的想法就是找个相对安定的人。不过试营业期间很快就发现问题，全职妈妈无法应对十万个问题的小学生，她常常不耐烦的敷衍过去，并且非常无理的像祈初讨要文具带回家给儿子。不久，祈初就辞退她，代价是多付半月的工资。但她一个人是无法管这么大的店和应付问题多多的小学生。祈初随意用醒目的红体字些下“招聘”两个字贴在大门上。不过几个小时的午间过去，穿着工装服的静怡就走进文具店站在祈初的面前。祈初见着这位满脸汗的姑娘，顺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看着她咕噜噜的灌下半瓶水。祈初问她现在有没有工作，她点头后又摇头，因为她刚被工厂辞退，两个月的工资没有拿到手，现下连住宿的地方也没有，急着四处找工作。两个人说了半天话，刚好一年级的学生放学涌进文具店，静怡为了避让学生站到角落，看着他们四处挑选商品。祈初问她，小孩是不是很麻烦。静怡的眼睛却明亮起来，睫毛扇动下的目光柔和。她说好羡慕他们，自己小时候没有钱买想要的文具。祈初愣住，决定雇佣她。静怡听到后特别兴奋，立马放下包问她要做什么。
时间一晃又是半年。祈初对静怡的工作非常满意，甚至觉得对她有些惭愧。文具店的工作量比祈初想象得更繁杂琐碎。静怡每天要整理货品要帮忙收银要打扫两层楼的卫生等等，她不以为意的包揽下所有的工作，没有说过辛苦也没有提过加薪，连休假都会来店里帮忙。对没有经验的新老板充满感激，因为祈初帮她找到价格低廉的出租房，安顿她在这座城市的生活。那时祈初经常焦头烂额，直到开店渐入佳境后立即决定再聘请一位打扫阿姨来减轻静怡的工作。静怡听说她要再次招聘后又随即向祈初推荐她的妹妹。那时祈初才了解静怡的家庭，她是长女，中专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供养读书的妹妹弟弟。祈初开始给她的工资并不高，她还要留一半寄回家中，勉强用千元的工资度日。现在同样中专毕业的妹妹也需要工作维持生活，她希望把妹妹接到自己身边，互相照应。
祈初被被静怡打动，她原本觉得自己很惨，想来大多是自寻烦恼，她比起静怡，仍然有许多优势，在更好的城市成长，见过更好的世面，经营着自己的小店。那些深夜时的叹息在勤奋坚韧的人面前好像都是虚荣的懦弱。人人有各自的不幸，有人驻足在深渊面前，有人却望着天上的那抹光。静怡是在祈初困难时对她有恩的人，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认真对待工作的同时在拯救另一个人。
秋分过后，天色越发暗得快。街上的帷幕从白变成乌青，车头的近光灯白炽。祈初套上围巾，把文具店交给静怡静姝后开车先回到家里，她今天大半是在做重货，必需先回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能继续出门。
卧室衣柜只有一米宽，祈初的衣服原就不多，部分被她拿到秦冶家里去了。她挑了一件黑色的短款毛衣搭配高腰的深蓝牛仔裤，柜面外挂着几个防尘袋，里面的包都是她让秦冶买给她的礼物。她翻出其中的一款腋下包，这两年最流行的款式，因为有价无市，二手店都是加价转手，祈初也并不过问秦冶如何买到。
祈初对着镜子描长眼线，浓黑的笔墨划过眼皮，配上秋冬色系的口红。苏羡辛评价道她的长相，有几分寡淡，全靠一个好看的鼻子撑着，按照面相，她的鼻头精致却没有肉感，是有些福薄的。
苏羡辛难得花钱请祈初吃高档日料。虽然两人相交已久，酒后醉态也见识过，但苏羡辛作平日花钱重头都在买新衣和保养上。两个人坐在台面前，日料师傅拿出鲔鱼的红肉给她们展示。
“我最近在嘉城看中套房子，是内部留给股东的房子不对外出售，那个销售还跟我说了大半天房子有多好又不卖给我。”
“多吊人胃口。”祈初回应她。
“嘉城边上有国际校区还有新造的三甲医院，但我看样板房最钟意里面的布局，三室两卫一厅，落地窗采光又好。”
“我身边朋友多，但都是酒肉朋友。其他事还好，要是想办法弄到股东的电话还是有难度的。”
祈初吃下整个鲔鱼寿司，主厨又立刻给她放上一块玉子烧，上面有三粒橙色鱼籽点缀。
“秦冶的家族产业是有涉及房地产的，你有空帮我问问他如何。”
祈初向来不太会拒绝朋友的帮助，再说对秦冶应该并不是难事，有时麻烦他对她也没有坏处。
两个人吃完日料直奔金饰店。苏羡辛还有任务在身，就是给她表妹已经百日的儿子买金子。
“太诡异了，小我三岁的妹妹都比我提早结婚生子，我都没想到已经有人要喊我姑姑。”
“你还怕被叫老？”祈初摇头笑笑，怎么也看不出苏羡辛是要长辈的人。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但凡遇到条件好的异性都敢冲锋陷阵般的去结婚。
幼儿的首饰倒是很好挑选，导购说完设计寓意加上价钱合适就能即刻下单。两个女人逛首饰店难免就想给自己挑选些合意的饰品，祈初看上两条项链。她拍下照片发给秦冶让他帮忙看看。他直接给她转了五位数的钱过来，回复是给她买单，让她和朋友逛得开心些。
“你这是找的真是好男人，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秦冶这号人。”苏羡辛望到祈初的聊天记录。
“他比较专注工作，平日也不爱社交。”
如果不是因为秦冶这个“忙”的特性，加之祈初从前和他有段认识的缘分，大概也轮不到她的。
商场里正在搞周年庆的活动，人流比往日多。她们坐在商场外围的露天咖啡厅休息。碰巧遇到苏羡辛的老同学袁雪，祈初也和她有些交际。
袁雪看到她们时自然的坐到她们中间的空位，她有烟瘾，看到桌上的烟灰缸就从软皮包里拿出一包黄金烟出来抽，她喜欢用火柴点烟，还可以像集邮一样的收集各种瑰异的火柴盒。
祈初喝完卡布奇诺时，袁雪已经用抽起第二根烟，风吹来时白烟飘过祈初的鼻端，是粗糙的烟草味。
“你帮我提醒老董，二十号我会有笔款打到他的账户上。省得我再跟他联系。”袁雪在祈初临走时对她说。
北风吹得树叶骤响，祈初把手插入风衣的口袋，听完袁雪的话后点头答应。
苏羡辛开车把祈初送到月瑞湾，她在祈初下车时提醒她别忘记跟秦冶说房子的事情。
“你的事情我忘不了。”
祈初一笑，挥手跟车里的人道别。白色的车从自己眼前驶过，祈初往前走，掏出口袋里的门卡触及识别区。
小区内部静谧，树影憧憧，秋日的桂花香四溢，都香臭了。路灯有序指引方向，祈初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更快抵达他的居处。
祈初打开密码锁的门，她坐在小凳上换鞋时听到从餐桌那边传来的声音。祈初轻声走进屋内，从秦冶的眼前经过而不打扰他。秦冶看到祈初的存在时刻意放缓自己的音量，随即拿着手机长久的缄默，在听对方冗长的解释，从他未松开的眉头看来他余怒未消。
“这个项目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把我的人也还给我……”
祈初旋开一瓶常温的碳酸水喝，她等秦冶挂掉电话后走向他。
“sorry。”秦冶向她道歉。
“你又不是冲我生气，我也没被吓到啦。”
“你抽烟了？”秦冶闻到她身上隐约的烟草味。
“我没有，是坐在我边上的朋友再抽。”
祈初解释完后，立刻上楼准备洗澡。秦冶是个鼻子极其敏感的人，他讨厌烟味就像讨厌任何发臭的食物，绝对不会靠近。祈初脱下衣服放在编织篮里，她难得用起浴缸，放了一颗西西里柠檬油的起泡浴球下水。
祈初不想在秦冶郁闷不悦时在场为难他还要顾及身边还有个人。她何不如安静舒适的躺在水里放松身体。
等到皮肤都泡软乎，满身的香味后祈初起身踏出浴缸踩在松软的吸水毯上，她用浴帽包起所有的发丝，浴巾擦干身体后开始护肤，按照美容院的手法给自己脸部做提拉紧致。整套流程下来算是耗掉她大半的耐心，继续散下头发来吹风。
祈初从浴室出来时仍不见秦冶回来，她坐在伊姆斯躺椅上翻开秦冶放在床头的书。原本是秦冶早就看完的书，是她说也想看才继续放在卧室里，不过她到现在才翻过七十几页。
秦冶打开房门，见到祈初赤着脚放在脚踏上若有所思的看书。他不想打扰她，他走进浴室，空气的湿意里混合着柠檬精油的清新和零陵香的甜蜜。秦冶心里原本还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烦躁，现下诸多恼怒烟消云散。
祈初穿着梅色的真丝睡衣，在商场初看时觉得是上年纪的女人才会做出的选择，可祈初当时摸完布料时瞬时就买下。人的皮肤刚接触衣料时事冰凉的，但真丝的柔滑细腻不会令人不适，轻盈得如同抚摸。
暗淡的灯光下，祈初乌密的头发顺直垂落在衣间，衣领露出大片的肌肤。
“你今天书翻了多少页？”秦冶故意问她。
祈初不说话，免得显得自己很笨。
“下周我表弟在家里办新家party，我想你陪我去。”
“可是我最近缺少条参加派对的漂亮裙子。”
“我给你买。”
祈初为他们的交易顺利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