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游泳池的水面飘荡着一个黄色海星涂鸦的游泳圈，渐渐飘远到角落。
这两三天祈初都在晚间过来锻炼，原本是她一个人独占，后来有个男孩抱着游泳圈下水，飘在水上看着祈初从那里游到那里，身体灵活轻盈的浮仰在水面。
“你好厉害。”男孩两手用力的划过水面试图接近水中央的人。
“你多大了。”祈初问他。
“下个月正好十四岁。”
“我在你这个年纪都会两种泳姿了。”祈初取笑他。
“我没下过几次水。”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祈初也无聊，就和他说起话来，男孩叫熊林，和探亲的爷爷奶奶住在开元的二十七层套房里，小孩不喜欢和陌生的亲友共处，就拿着酒店赠送的游泳卷逃到游泳室里。可惜他是旱鸭子，问酒店借的游泳圈才敢尝试划水。
“这里是深水池，你不怕。”
“还好。”
熊林虽然嘴硬，但往水池底下看时两手牢牢扒着泳圈。
祈初双手划过水面，头部下探入水，再起身时瞬间出现在熊林左边，手指抓着他的泳圈。
“想不想学啊。”
熊林点点头，又有点担忧的问她“两天能学会吗。”
祈初试图摘掉他的游泳圈，熊林登时怕起来，不肯轻易松手。祈初没有勉强他，用手握住他的手腕，男孩的身体还未完全发育起来，细细瘦瘦的，放松身体并不会轻易沉入水中。祈初教他上下摆腿，不要浪费力气拼命踩水花，记住动作要领，不要过度弯曲膝盖，脚尖要内扣。
“我呛到水了。”
“喝几口水正常的。”
原本空旷安静的游泳室充满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回声。祈初被熊林逗笑，看他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嘴里不服气又不肯认输。看着祈初做完几次手部示范，熊林的手也活动起来，向前划动，嘴里默念肩部发力带动大臂。
熊林的身体慢慢进入水面，手臂向前进入，却没有掌控好力度而失去平衡从而整个人栽进水中。
祈初看熊林着急的用手拍浪花，立刻向他喊“不要着急，试着用手划上来，脚也蹬起来。”
熊林以为她会来救自己，看着她水下的腿就离自己不远却又停在原地，听到她的声音时更无助地向上划。
“憋着气往泳池边划过去。”
祈初又继续向他喊，熊林终于听懂她的话，往泳池边泳动，但动作是标准的狗爬，奋力地爬向池边。当他抓住池边时，借力起身，往上吐水。
“可惜动作还不够标准。”祈初游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都不管我。”
“你看你多聪明，学学就会了。”
熊林无语，又咳了几声，想到自己好像确实在游泳，心里又佩服起自己，他示意祈初把他遗留在水中央的泳圈取回来。
“男孩子要大胆。”祈初想让他自己取回来。
“我不。”
熊林还是心有余悸，忘不了自己满肚子的水。他看着祈初的手臂划过水面两三次，就够到泳圈，甩向泳池上端。
“今天就练到这，我要走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
熊林也练累了，泳池的洗脚水喝得也足够难受。他跟着新认识的教练上岸，拜托她明天再来教他。
于是第二日晚上祈初来到游泳室，在休息室就看到坐在那等她的熊林。小孩把手边的首饰袋给她，说是他奶奶嘱咐他要给帮助他的人的谢礼。
“我看过了，是一枚胸针。我还在袋子里面放了这家酒店送的餐券。”
祈初知道开元的餐券价值上千，没想到小孩直接送给她九张。
“你们自己不用？”
“每天都要跟这个谁那个谁的吃饭，根本用不着。”熊林显然对他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叔叔伯伯倍感无趣。
祈初在更衣室打开首饰盒，是一枚白色母贝的山茶花胸针，花瓣饱满，芬芳细腻。真是好眼光，不是随意能买到的设计品。她也没想到好为人师的恶习还给她意外带来惊喜。
熊林自己拿手机看过训练视频，实操时祈初给他重新拆解分析，亲自示范，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虽然熊林又喝满肚子的水，但是他的进步比昨日快得多。还要祈初教他仰泳，对他来说能让自己的身体飘在水面上简直特别酷。祈初就托着他的脖颈，让他试着放松身体。
“我要是学会这一手，我奶奶又得把我吹上天。”
“你跟你奶奶关系这么好。”祈初总能听到他说自己的爷爷奶奶。
“我爸妈工作忙，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以前也是。”
祈初想到自己家中的老人，没有有能力的子孙，住不起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平常还要为柴米油盐操心，为儿子省吃俭用。
祈初心里有事，手没完全托住熊林，让小孩的鼻子呛到不少水，然后迅速翻身用自由泳游到池边咳嗽。
“你怎么又松手。”
“我看你已经学会了。”
熊林惊疑，听着祈初的指示重新试着背身划入水面，开始没有成功，祈初游过来扶住他的背，纠正他的姿势。熊林大胆起来，慢慢离开祈初，不知不觉中仰泳到终点，起来时异常兴奋，朝祈初喊叫。
熊林继续在水里跟着祈初游了几个回合，又学着她浮在水面上休息，水的力量支撑身体，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人的情绪也随着静流平缓。
“我还挺开心的，躲来玩会儿水没想到还有人教我游泳。”
对祈初来说，教会小孩游泳是件容易的事情，师徒的情分也会很快结束。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的人会像小朋友一样在水里翻滚，又会像成年人产生深度的交流。熊林是个非常有见识而心思敏锐的孩子，聪慧率真。祈初是善于倾听的人，早年的职业经历也让她擅于应对少年的心理。
这两天对他们来说都表现的很开心，像是交到新的朋友。临别时熊林还跟祈初互相添加联系方式，礼貌的送她到酒店楼下，跟她在夜色中道别。
翌日，熊林跟着家人乘坐早班高铁离开。祈初在中午到开元十七楼“馥雅”餐厅吃西餐。小孩给她的餐券有明确的规定时间，需要在本周用完，她便带着静怡静姝一起到餐厅享受午餐。
祈初上电梯时偶遇从地下室上来的秦冶，他跟着身边的同事在交流时看到祈初也有些意外。两人安静的坐着同一班电梯，也在相同的楼层走出，继而走入同一家餐厅。
祈初坐的位置刚好可以和坐在窗景边的秦冶相视，她就故意做了一个鬼脸看他，被他发现后笑了起来。
祈初确实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毕竟她这段时间都没在泳池遇见过他。服务员给他们添水，告诉她们使用的餐券有菜品限制，只能使用特定的菜单。
祈初翻看，都是新式的创意菜品，每人五份菜品，三个人选择不一样的内容。冷盘上来后静姝忙着摆拍，静怡研究食材搭配。祈初拿着手机偷拍远端的秦冶，她手肘撑在桌子上，像是在拍桌上的沙姜酱双拼墨鱼。按下快门的瞬间他好像注意到她隐藏在手机后的视线，侧脸的目光转移到她的方向。
祈初用手机连拍了几张食物图后放下，和静怡聊起食物的话题。菜的分量并不算多，芒果鸭肉片吃到后面都有些腻味。最后祈初拿银勺吃酱香白酒味的冰激凌，算是最符合她口味，笑言要让静怡回家用冰激凌机做出更好的口感。
午餐将近用时四十多分钟，又坐着聊了一会儿。祈初从包里拿出口红补涂，又撞上秦冶的视线，实在是她挑到好的位置，他不经意间就能看到她。
“你在朝谁笑？”静怡和祈初对坐，并不能看见秦冶。
“刚好看到熟人了。”
“我刚刚在电梯里好像也看到上次来我们店找你买钢笔的客人。”静怡想起来。
“就是他。”
三个人起身离开。电梯开门时里面的人有些多，不能容纳更多人，她们又等另一部从顶楼下来的电梯。正好是一部完全空的电梯，快要关上门时祈初看到走来的秦冶跟在人后的身影，她按住开门键，迎来其余的人。
祈初的手臂非常浅的碰到秦冶的衣服，秦冶偏头接住祈初的目光。祈初拿手机发微信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来游泳。
——有空。
祈初收到想要的回复。
“叮”电梯门打开。
祈初拿着pvc防水包又来到开元的游泳室。晚间的泳池难得有些住宿的客人，两个穿比基尼的女孩正在浅水区聊天。祈初自己游了两个来回，在深水区的另一边看某个女孩正在搭讪刚来的秦冶。她没有过去，反而就在深水区潜水游乐，既而在池底看着秦冶游向她。
“身材这么好的美女。”祈初在他过来时轻声调侃他。
秦冶把游泳眼镜拉到泳帽上，看向幸灾乐祸隔水观演的祈初。
“你身材也挺好的怎么不自荐一下。”
“流氓。”祈初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正经，她如旧穿着贴身的泳衣，完全勾出胸部的弧度。
“你今天怎么想到叫我来游泳。”
“都没人陪我，游不出速度。”
秦冶扬笑，示意她再比一场，以他更擅长的自由泳方式。
“那我们比一千米如何？”
“你可以？”
“上次可是你输了。”祈初再次提醒他。
这次祈初没有起跳的优势，也不能再耍赖不数数，直接说开始时秦冶没有让她，立刻伸展手臂游出去，祈初紧随其后。
前五个来回双方并驾齐驱，祈初侧身时能看到他在加速，立刻也调整自己的速度。祈初的碰壁转弯更有技巧，身体敏捷的翻身，接住池壁的力量借力向前。不过她游到后面逐渐感到手臂的酸胀和身体的下沉，秦冶追上和她的差距，甚至原本慢下来的速度又再次变快，祈初落后半个身体，听到泳池边的欢呼加油，两位比基尼美女坐在池边看他们比赛。
两人几乎差不多同时到边，或许是秦冶更长的手臂率先触碰到。
“这次就算打平。”秦冶摘下眼镜看向祈初，觉得她堪称猛士，完全在挑战他的极限。他日常有时间会健身保持身体力量，长距离游泳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后面的泳程他越感吃力，可是侧身就能看到她的反超，根本被逼得不敢松懈。
祈初点点头，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果然有人和你竞争时自己的能力才可以最大的发挥。她现在缺氧头晕，坐在池边休息。
“我小腿好像有点抽筋。”
祈初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上岸。她的双腿细直，沾着水滴白皙光洁，蹲坐在地上用手给小腿按摩。
“会不会很难受。”
“没关系，很正常的小事。”
“我看今天消耗得差不多……”
“我感觉饿了。”祈初没等秦冶说完话。
“那我们去吃宵夜？”
祈初笑着点头，离开水里身体的温度有些下降，她拿起毛巾迅速地走回更衣室，没等还在泳池里的秦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