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付之流水
翠儿似乎有些说不出口，随意在脑海里编了个由头：“我家娘娘自打得了皇上旨意留在宫中思过，便日夜睡的不安，只能靠着这醉梨香帮助自己入睡。”
也不算是随意的由头，贤妃近日的睡眠确实算不得好。
在她看来，这醉梨香也算是皇上宠爱唯一所剩之物。
若是连醉梨香都断了，那当真是没人会记得贤妃曾经的风光。
“带本宫进去看看贤妃吧。”陆青芜蹙着眉头道。
她原本是知道这醉梨香里加了什么东西的，本该被扔的远远的，却没想到贤妃还是在用，甚至比之前更甚。
到底也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原本的流华宫此时已完全是两幅样子，
昔日流华宫外的长廊养着两只外贡的金丝燕鸟，贤妃总是喜欢在闲暇时间出来逗逗鸟，赏赏花。
如今此处已经再看不见那两只燕鸟的影子。
翠儿怯怯：“皇后娘娘，殿内点的香味或许更重，您可千万要注意。”
陆青芜点点头，似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等着翠儿给自己把寢殿的门打开。
那扇厚重的门吱吱呀呀，慢慢被推开，一抹阳光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冲了进去，落在乌青的地板上，竟泛起零零星星的白光。
陆青芜踏了进去，殿内的醉梨香当真如翠儿所说的那般浓厚，生生要将人呛得喘不过气来。
“翠儿，去把殿内的香全灭了。”陆青芜还是忍不住吩咐道。
她原本想来安慰贤妃几句让她振作起来便也是了，如今看来，这个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
陆青芜走进去，看见床边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没有一点装饰，也不施任何的粉末，整个人看着要比之前苍老许多。
“如今已经深秋，别坐在地上。”陆青芜走过去就想扶起徐若林。
书禾跟着到了贤妃的另一侧，准备出一把力。
徐若林抬了抬头，揉揉眼才算看清了眼前的人。
门口的这束光实在是太刺眼，就在阴霾里的人怎么见得了这么刺目的光，她大吼了一声：“翠儿关门！”
翠儿没有动。
“若林，你先起来。”陆青芜使了使力将人扶起来，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
“你们来做什么？”徐若林终于不再去挣扎着关门的事情，只是问着。
“徐若林。”陆青芜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声音叫贤妃，周遭的人听着都有些震惊，“你是打算一直就这么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她的话说的直接，可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来劝徐若林的，并不是真心来责骂的。
贤妃哼笑一声：“皇后娘娘，那您要臣妾如何呢，舔着张脸将自己送到皇上面前吗，从前的我或许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倒是不可能了。”
陆青芜愁眉不展，久久只是盯着眼前的人：“我记得你给我说过，我们这些人哪有为自己而活的呢。”
“是。”徐若林长叹一口气：“如今我的父兄受了责备降了官职，我也失了宠爱和孩子，徐家再怎么也不会比今日这局面更惨了。”
原来是对如今的遭遇全然死了心，所以才能摆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世人都说，皇宫冤魂幽心，日夜作祟，可不是么。
陆青芜只在流华宫待了这么短短的时间，便觉得周遭已经充满了怨恨和戾气，这还不是冷宫。
若是冷宫里面呢，岂不是更甚。
怪不得后宫的女人都想着法儿的争宠，君王的阳气或许是可以压一压这后宫的怨气的。
可是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位九五至尊这样的福分哪里是能人人享有的呢？
陆青芜替她绾了绾身后散乱的头发，漠不然道了一句：“是啊，或许只有生离死别才能比这样的情况更让人难以接受吧。”
徐若林听了也知道陆青芜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在提醒她，若是还要这么一蹶不振下去，恐怕会比当前的情形更加难以把控。
“皇后娘娘。”徐若林突然一慌，转过身握住陆青芜的手：“皇上可是又说什么了？”
“没有。”陆青芜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说，自从她出了这么一回事，皇上就再没有提起过他。
“只不过，前朝后宫从来便是一体，若林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陆青芜道，随即又想到什么：“你若还不振作起来，后宫恐怕是不会再有你的机会了。”
“娘娘，我都懂，可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若林合了合眼，“从前我以为我在乎的不过也只是恩宠地位而已，可当那个孩子真正离开我的时候，当我得知皇上……”
徐若林抬眼望到了一旁的书禾，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只是道：“我的心便全然随我那逝去的孩子一同去了。”
“后宫中当真是没有真心的，皇上对我总是那么的心狠。”徐若林叹息道，仿佛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悲戚全都说了出来。
后她的苦没有人能与她共情，毕竟还没有人享受过极致的恩宠和恩宠过后悲凉落寞。
陆青芜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低声道：“你若还是这么不振作后宫的新人便会如百花齐放般让你彻底没有容身之所。”
如今她还是贤妃，住着偌大的流华宫，可明日呢，当真说不定。
“我今日来，想说的全然已经说给你听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陆青芜想，就算她再在这里说上良久也是不管用，贤妃还没有切身体会到被所有人鄙夷踩着的感觉。
或许只有那样，她才能理解到她今日所说的话。
出了流华宫，那扇厚重的宫门又再次被关上，书禾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若是来日复宠，对您来说可是很大的威胁。”
她实在是不明白，当皇后难当就得有这么宽广的胸怀吗，好不容易自己才得了这么一点点宠爱，转头就要劝别的女人去讨好皇上。
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书禾，后宫女子本就悲惨，我不想她们的真心全都付之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