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探访
各宫各殿几乎都平静的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有流华宫里，跟蒙了一层阴雨悲戚的雾一般，没有一丁点生气。
徐若林躺在自己寢殿的床榻之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宫里的墙砖，宫门外已经卷起了初秋的风，透着薄薄的寒凉。
翠儿给贤妃端药进来时，见人几乎被人夺走了魂魄一般，光是看着就心疼不已。
“娘娘。”她轻轻唤了一声：“药煎好了。”
徐若林闻声别过头去，似不想见外人一般，只道：“皇上怎么没来？”
先前她就已经叫人去请过皇上，可没有一丁点动静。
翠儿久久不语。
“难道他对我已经死心了吗？”徐若林的声音突然含了哭泣之意，悲恸地恍如最后一缕残风：“我这辈子是不配有个孩子么？”
后宫女子，子嗣为大。
上天给了她两次诞下皇子的机会，可她都没有好好把握住，让两个孩子都胎死腹中，她还是有多么的不祥呐。
徐若林越是这么想着，越觉得浑身都跟被人诅咒了一般，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躺在细软的床榻之上也记得若针毡般煎熬。
失了孩子，失了君王的宠爱，往后的她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她不敢想，只不过皇上就只有她小产的第一天来看过她，后面便是找了无数个借口终不愿意踏入流华宫里。
“翠儿翠儿！”徐若林突然激动起来，“宫里的醉梨香可是断了，本宫怎么闻不到？”
“回娘娘，没有断，只不过奴婢想着娘娘尚还在恢复身体，便没有点香，怕扰了娘娘静养。”翠儿缓缓道来。
“你快去点上！快去！”
自从入宫，皇上赏赐她独属的醉梨香开始，她就从未停过，如今不能叫人觉得她连醉梨香都用不上了，那便不是真真失了宠。
不可，绝对不可。
很快，流华宫里便重新燃起熟悉的醉梨香，即使已经到了秋日，只是轻轻一闻，还是能快速让人回到那个温暖的春天。
回到徐若林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时日里。
可终究是空想而已。
如今的她，躺在床上只是一具糜烂的肉体而已，像皇上那般的天之骄子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后宫娇艳的花朵这般的多，她每每多为腹里的孩子哀愁一天，就将皇上推的更远了一些。
她懂，可是不知道该如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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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猜到萧意驰对贤妃做的那些事情，陆青芜心里莫名生了不忍和同情之心。
后宫的女子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为敌，你我算计，可终究只是君王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而已，她们并没有两样。
她同情徐若林，直到现在都不知晓自己肚里的孩子为什么没的。
或许说，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
陆青芜只是想作为一个女人，也作为皇后，去看看她。
流华宫似乎对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讶。从前的流华宫还不是人人都上赶着来，或是阿谀奉承，或是发自心底的接近徐若林都高高兴兴接受着。
可今日门庭寂寂时，徐若林是万万没有料到陆青芜会出现在这里。
她斜着身子望了一眼，陆青芜没有让桑竹进来，也没有让流华宫的人进来，只身一人到了徐若林枕边。
“若林。”陆青芜低了低嗓音亲切唤了她的名字，这是陆青芜嫁给萧意驰后第一次这么唤徐若林。
道：“近来身子可还好？”
那一声若林真真是把贤妃憋在心里即将要发散出来的火气全咽了回去。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唤过她的名字了，她也只是记得，自己从前是太子府里的徐良娣，如今只是这寂深后宫里的贤妃而已。
蓦然听起自己的名字，当真是陌生不已。
她理了理自己的性子，笑得冷寂，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如今本宫这里你都看见了，真的是墙倒众人推，连内务府都已经不上心了，也没有好茶拿给娘娘。”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愣，又道：“陆青芜，你想嘲讽便随便嘲讽，想打我也不会还手的。
她的心已经随着失去的孩子和流逝的恩宠慢慢凉了下来，斗志随恩宠消失殆尽。
从前她倚仗着皇帝的宠爱和腹里的孩子时时处处都要压着陆青芜一头，如今倒是失了那根倔犟的骨头，整个人都跟着软了下来。
“若林。”陆青芜不管她说的话，还是换了情切的语气唤着她的名字：“本宫今日来，并不是要来嘲讽你的。”
“娘娘说这话也不怕半夜鬼敲门。”徐若林无可奈何地讥笑着：“从前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们都清楚，你的心里有多少的不甘、愤怒和仇恨我都能理解，娘娘真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或许本宫说的话你都不会相信，但本宫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陆青芜给她挽了挽窗边的纱帘，让日头微微漏进来一些。
“孩子还会有机会再有的，可若是你从此一蹶不振，那便是真没有一点希望了。”陆青芜低身给她拂去鬓边的碎发，露出苍白的五官，语重心长道：“我们这些人，哪里有为自己而活的，贤妃所思所行一定要记着自己母家的人。”
原本沉痛绝望的贤妃在听到母家时，心里还是忍不住软了许多，纵然能在陆青芜面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她终究是不能想着在这深宫独善其身。
她的身后有徐家好大一家子人，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可。
她到底却还是不祥之人，福泽已经降临两次，她都没能紧紧握在手里，以至于连皇上都对她失了兴致。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从陆青芜进门后，徐若林是第一次正眼看她。
倒是看不懂了。
徐若林从来没有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说这么些知心的话，甚至她俩之间，几乎是隔着弑子之仇的。
陆青芜到底是在想什么。
她也懒得去猜。
她与陆青芜之间的矛盾是不会因为她老流华宫劝慰几句就消散不见的。
“皇后娘娘，你不要觉得今日来我这里劝了我几句，我便会把你当做朋友。”她冷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孩子 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仇人。”
说完她便合上了眼：“娘娘回去吧，嫔妾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