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了个丫头
徐良娣小产后的第三天，京都的天也慢慢进入十二月底，鹅毛大雪，越飘越烈。
枝头的红梅被白雪沉沉的压下，陆青芜又请来了孙嬷嬷来沐春殿小坐。
这几天里，陆青芜让桑竹重新查了一遍徐良娣最近的衣食住行，在档记录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唯独徐良娣小产前两天，李良娣带了吃食前来看望。
这些都是没有记录在档的内容，也是桑竹花了钱从南栀殿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口中得知的。
她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只好先在背地里暗暗调查。
还真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天，陆青芜招手示意孙嬷嬷坐下，她却只是一个劲的说：“奴婢不敢。”
“是不该敢的。”陆青芜接着她的话来了一句。
孙嬷嬷没听懂其中的意思，但也知道今天这一遭肯定不简单。
她退后几步，垂头微曲着身子，手脚都无处安放般煎熬。
“奴婢不知太子妃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陆青芜悠悠一叹，反问道：“当真不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何事吗？”
端起桌几上桑竹刚泡好的茶品了一口，果真是存了许久的茶叶，喝起来竟没有几分清甜入口。
陆青芜缓缓放下，目光低垂而上，只是直直的望着孙嬷嬷，似是要将人看穿了才肯罢休。
孙嬷嬷也注意到太子妃投来炙热的目光，忽的一躲，不再去与她直视。
“请太子妃饶恕奴婢粗笨，并不懂太子妃的意思，奴婢自问，没有做什么过错之事。”
她的神情，语调，都跟徐良娣小产那晚一模一样，并未有任何的慌张神色。
一个劲地磕着头，只怕要将地板磕出一个洞来。
陆青芜直言挑明：“既然孙嬷嬷忘了，那我就不妨帮孙嬷嬷回忆一下。”
“徐良娣小产前两日，你跟你家主子带了吃食前去她的南栀殿拜访，这些为何没有先来禀告给我？”
孙嬷嬷心头一紧，蹭了蹭额角的汗而后长舒一口气：“回太子妃，当日是徐良娣邀请我家主子前去闲谈，说是孕中无聊，想打发时间罢了。”
“是吗？”陆青芜疑惑问道。
“奴婢怎么敢欺骗太子妃，当日徐良娣的贴身丫鬟翠儿最清楚这事，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她来对峙。”
孙嬷嬷越说越急，竟在大冬天的急红了脸。
“那你们可有带去吃食？”
孙嬷嬷知道太子妃疑心的事情是什么，也不否认，只是说：“确实带了吃食，只不过我家主子和徐良娣都是谨小慎微之人，所有的吃食都是先让太医过目过的。”
陆青芜倒也不意外，孙嬷嬷本就是李良娣从虞州带过来的老人儿，见过，听过的事没有十足，也有八九。
陆青芜甚至不用多问一句，孙嬷嬷便会主动应答起来。
陆青芜曾听说过虞州知府的夫人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这么多年来，能在她的面前争夺老爷宠爱的人少之又少。
可派出来的人怎就会犯这样子糊涂事呢？
陆青芜实在是想不太通。
往徐良娣的吃食里面加东西这么大胆的事情他们主仆二人是怎么敢的？
就算李良娣脑子不太好使，孙嬷嬷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啊！往别人刀口上撞实在是愚蠢至极。
可……
陆青芜迟疑了。
之前来给陆青芜透露风声的小丫头身份都没查明白，她就先开始在这里询问起来了，竟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刻。
作为太子妃，她还是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毕竟无风不起浪。
苍蝇从来就不会不叮无缝的蛋。
陆青芜正要叫桑竹去叫那日来通风报信的小丫头，却听见屋子外面闹哄哄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外面的声响吸引过去，齐刷刷的目光落在院子外围挤一圈的人群上。
凑热闹这件事，从来就是只要跟自己无关，那便可以随意哄闹，肆意起哄。
陆青芜嘴上动作微顿，示意桑竹先出去看看。
小姑娘腿脚快，不出片刻便回了寢殿。
只不过，陆青芜怎么看她都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你怎么了？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陆青芜问她，顺便替她掸去衣裙上的雪。
孙嬷嬷见状也好奇极了，伸长着脑袋似也想听得些什么。
桑竹紧蹙着眉头，身子不停地颤抖起来，忽的一下，嚎啕大哭出声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陆青芜立刻从榻上起身，也顾不得在孙嬷嬷面前要做出的主仆样子。
直直地将人扶到座上，又立刻倒了一杯热乎乎的水让小姑娘握在手里。
“怎么出去一趟跟丢了魂儿似的。”陆青芜好奇，说完便要自己出去看看。
正欲转身出去，却被桑竹一把拉住：“小姐，别去看。”
她垂眸，眼睫上沾了雪花集留下的雪水，倒格外有一副泪汪汪柔弱美人的模样。
孙嬷嬷看见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只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外窸窣的声音。
有害怕，有慌张，还有的似乎在说：不详？
沐春殿外，怎么会有这么杂七杂八的声音。
一瞬间，她的脑海便闪过一个近乎于不可能的念头。
那就是。
外面死了人。
过而，孙嬷嬷便听见桑竹对陆青芜说：“外面死了个丫头……”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声息不平的听不太清，紧紧攥着陆青芜的衣袖始终不肯放开。
屋外白茫茫的一片，连枝头都挂满了上天的恩赐。
都说瑞雪兆丰年。
可殿外院子里的场景哪有什么吉祥可言。
一把直直的匕首从丫头的肚腹插入，小丫头瞪圆双目，看着枝头上悬挂的红色剪纸小人，嘴角上扬。
那死状，莫名看的人后脊梁发凉，惊恐从头皮往下，慢慢遍布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那大片大片的血水与冬日的积雪慢慢融为一块，让不大的院子成了一片不敢直视之地。
她就这样亘在院门和寢殿门口，直视漫天昏鸦，此处像是一片汪洋的血海般，不知不觉的让人不敢靠近，不敢呼吸，不敢多看一样。
就好像陆青芜莫名的被人困在这沐春殿里，不见天日。
今日，就跟陆音柠结婚那天一般，漫天昏鸦寓不详，死人不瞑隔世端。
陆青芜认出来了。
那人就是当日前来透露风声，说李良娣带了下药的吃食去徐良娣处的小丫鬟。
此刻，已然没了半分生气，与这白雪一般凉透寂静。
周遭害怕的目光缓缓也渐渐。
“别看了，太晦气了。”
“好端端，死在这里！”
“你可说，真是脏了太子妃的院子。”
……
陆青芜听得最多的便是“晦气”这两个字。
她还没找她来对峙，人就没了。丫鬟的命或许在某些人眼里就是这般轻贱。
陆青芜突然有了个不好的念头在心底慢慢积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