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终点的尽头
体测要人命，没开玩笑。
——姜奕
姜奕站在队伍前面，看着老师拿着学生证一个一个核对人脸她就犯怵。
求求了，各路神仙各位菩萨，保佑她能800米跑完还活着。
或许是她太紧张，老师意味不明地扫视她一眼，看着学生证上的照片问道：“是你本人吗？”
“长得不像吗？”姜奕眯着眼睛问：“这样是不是就像了。”
他们学生证上的照片居然是学籍上的照片，信息采集那天上午她眼睛水肿根本睁不开，别提拍的有多难看了。
老师先把他们带到室内测常规项目，姜奕脱掉鞋子站在测量器上，一旁老师在旁边看着在身高体重一栏记下：身高163cm，体重51kg。
姜奕泪目：“老师，能不能写成165？”
老师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开始跳绳说不定还能长到165。”
“呜——”姜奕搂着郑涵江的胳膊趴在她肩膀上哀怨地看着老师。
等到仰卧起坐，郑涵江按着姜奕的脚悄悄说：“我等会给你多报两个，争取及格。”
姜奕开心地点点头。
郑涵江哪里想到，一喊开始，姜奕就跟全自动夹核桃机器似的不知疲倦，速度领先其他组的同学不说，动作也十分标准。
老师欣慰地从她身后走过去，数着倒计时。
“停——”
姜奕这才停下，喘着气问道多少个。
“55个，你太逆天了。”郑涵江不可思议道，平均下来大概就是一秒一个。
等到郑涵江做完结束，姜奕偷偷瞄了老师一眼，“30个。”
老师一脸“你骗谁呢”在表格上记下28个，“她后面半天起不来你跟我说她做30个？”
郑涵江窘迫的脸都烫的，她自己数的其实是25个。
她感激地看向姜奕，姜奕朝她眨眼，示意小意思。
姜奕不喜欢运动，尤其是跑步走路，但是唯独喜欢仰卧起坐。
她小学喜欢翻跟头，不小心从床上翻掉地板就再也不喜欢了。
初中喜欢游泳，巴不得每天都泡池子里，直到她发现学校清洁阿姨在游泳池里涮拖把。
高中喜欢……高中喜欢做题，每天畅游题海，被学霸拿着分数开涮，名字在月考榜单上滚来滚去，是她高中三年所有的运动。
姜奕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她刚把手机放进包里，是谁这么会挑时候给她发消息。
秦钟？
她有些慌神，点开一看，他说他现在就去。
去哪？
姜奕回了一张猫咪疑惑，秦钟很快回复道，去给你加油。
她瞳孔地震，姜奕很想告诉他不要来，但他都说快到了，总不能临了赶人走，显得她很小气似的。
天啊，就她跑完八百米的狼狈样子，她不要形象和面子的吗。
“姜奕，走咯，老师说先测50米。”
姜奕没来得及回复就匆匆把手机塞进包里放到一旁。
“来了！”
五十米测的很快，休息一会儿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姜奕站在起跑线上，她四下望去都没看见秦钟，心下窃喜。
说不定等她跑完，秦钟才到呢。
殊不知，秦钟就在起跑线对面的单杆上趴着，手里还拎着塑料袋，里面是买给她的零食和水。
他今天穿着卫衣带着帽子，标志性的眼镜也没戴，姜奕没看见他很正常，毕竟他也没想让她看见。
秦钟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认出她的背影，却没有靠近。
姜奕听到哨声后就看见周围的人一蜂窝冲了出去，她就没打算竞速，能不停下跑完全程就很不错了。
那晚夜跑，秦钟建议她可以开始的时候跑慢点保持匀速，快到终点后再加速。
这样真的能万无一失确保她跑完全程吗？
秦钟自己都不确定。
他看着她步伐轻盈从面前跑过去，估计她等下再经过时就不是这个轻松姿态了。
一圈下来，姜奕悲催的想居然还有一圈。
真的好想停下来，她一想到秦钟可能在这里，为了自己的面子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
就算没有他，她也想坚持下去。
因为被班上男同学嘲笑身体造她黄谣，体育课她就找各种借口不去跑步，病假请多了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如今想来，倒也可笑。
她为什么要在意他人言论，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嘴里能有几句好话，当成耳旁风就完事了。可她偏偏记了很久，那些话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某个时刻悄然涌上带走她所有快乐。
嘴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视线出现模糊重影，姜奕掐着拳头，疼痛让她的意识勉强清醒，她看着距离终点还剩下半圈，咬牙加快步伐。
郑涵江一脸担心地看着远处的姜奕，她担心姜奕撑不下去，更担心她出事。
她中学时见过有女生跑步低血糖了然后摔的满脸是血。
姜奕不受控制的快速喘气，感觉胸越来越闷，气管好像被手捏着呼吸不上来，四肢也像灌了铅，只是抬起来就要用尽全部力气。
快了。
快结束了。
在同学的鼓励声中她冲过终点线，重重倒了下去。
秦钟原本在朝她走来，视线里见她突然倒下，心脏都仿佛静止了。
“姜奕！”他慌忙跑过去。
“姜奕！你怎么了？”
郑涵江吓坏了，老师连忙跪在姜奕身旁查看她的身体状况，好在人还有意识，见她呼吸大口急促，四肢无意识地抽搐，根据她的经验判断：“她这可能是呼吸性碱中毒，你们赶紧打个120，谁有袋子或者口罩给我一个。”
几个女同学连忙回头去看自己包里有没有这些东西。
“用这个。”秦钟过来看了只一眼，声音就止不住的颤抖，他把买的东西倒在地上将塑料袋子递给老师。
老师接过袋子指挥道：“把她头抬起来，姜奕听得见我说话吗？我要用这个袋子套在你头上，你呼吸放慢点，听到了吗？”
“我来。”秦钟从郑涵江手里接过姜奕，双手环绕她的肩膀架住她的腋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等老师把塑料袋套在她的头上立马从后面扶住姜奕的脑袋。
“姜奕，不要太快，慢点呼吸。”
姜奕有意识地抓住袋子口，努力让自己呼吸慢下来。
她全身发麻，脑袋轰鸣，他们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传来，听到的只有只字片语。
想不到还是被他看见了。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僵硬成鸡爪状，她无力地放下手，秦钟连忙攥紧袋子，封住出口不让氧气进来。
“慢点，再慢点。”
塑料袋的声音伴随着姜奕每一次呼吸发出刺啦声响，老师让同学们围住他们，营造一个半封闭空间降低周身氧气含量，耐心等待救护车到来。
秦钟扶着她的脑袋，她身上还在抖，每一次呼吸都在震颤。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她走完最后一圈。他低下头，心里铺天而来的恐惧感也无法抵消他的自责。
姜奕的呼吸逐渐放缓，她摸了摸攥住袋子的手，示意可以拿下来了。
秦钟不确定她的情况，看了一眼老师，在她示意下只是稍微松了一个小口让空气流通。
老师道：“还要等一下，你再缓缓，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了。”
等救护车来后，姜奕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老师建议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郑涵江打开姜奕的包翻找了一下，里面只有学生证手机没有身份证。
“姜奕你身份证放哪了，我回去找找等会打车过去，你是秦钟对吗？你跟老师一块去有事联系。”
秦钟点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说完跟着上了救护车。
“老师。”姜奕躺在担架床上拉了拉老师的袖子，“能不能不要给我父母打电话啊？我怕他们知道了会担心。”
老师拉住姜奕的手，无奈道：“这要看你们辅导员，我记得你做仰卧起坐的时候挺快的啊，怎么跑个步就成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倒头，等下最好再做个脑ct。”
“我……”姜奕张了张嘴没了下文，眼角却有泪流出。
看到她落泪，秦钟又想起全是他摘下袋子后她脸颊都是泪痕的画面，他用手指擦拭她眼睛的泪水心疼道：“别担心，等到医院我跟你们导员说。”
老师看了他一眼，默认小伙子是她男朋友。“你平时就该带着她多跑跑健健身，她这身体素质这么差抵抗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姜奕不自在的别过头，听见耳后他说道：“好的老师，等姜奕没事了，我肯定多带她出去走走。”
他不是又要带自己爬山吧。
郑涵江急匆匆过来时，秦钟刚给姜奕的导员打完电话。
“姜奕呢？”
“在里面检查。”
“那就好，我把她证件带来了可能之后会用到。”
秦钟收起姜奕的手机，接过身份证放在包里。
“老师在里面是吗？”
秦钟点点头。
没人说话，两人又好一阵安静。
门开了，两人连忙起身。
姜奕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俩，“我没事，医生说我就是不常跑步，突然进行有氧运动身体吃不消。让我去拍个ct看看有没有摔倒脑子。”
其实她觉得没必要，但老师和医生都建议她保守起见还是查一下。
也不知道学校交的医保能不能用。
等了大约一个半个小时，结果出来没事，秦钟这才松口气。
老师因为下午还有别的班级的课提前走了，怕她们钱不够还想走之前垫付医疗费被秦钟拦了下来。
老师拗不过他们三个人，临走叮嘱姜奕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好好休息，回头上课她一定好好锻炼她。
郑涵江用胳膊肘捣了捣姜奕，“恭喜你，你要成为林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姜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把两人送回宿舍门口，秦钟接了个电话后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姜奕望着他的背影，本来她还想说谢谢呢，跑这么快生怕被赖上吗。
郑涵江凑过头问道：“怎么？心动了？”
姜奕抿了抿嘴，犹豫了会儿开口道。
“好像是。”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喜欢还是依赖。
“那就上呗，我看他也对你有意思。”
姜奕狐疑望她一眼，“是吗？你上次不是说他当我是朋友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都没看见他在你身后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怎么复杂了？”
“就是那种害怕又担忧，焦急又暧昧，我形容不好。”
郑涵江的话让姜奕也回想起他在医院看她的眼神，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暧昧，但也就一点，望见她看过来很快就没了
不然还是找机会问问他好了。
然而之后一连几天，她都没机会见到秦钟。
游戏也不见他在线，她只能在手机上问他课是不是很多。
没想到，秦钟隔了一天才回复。
“还好。”
哪有男生会搁一天才回复女生消息，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至于吧。
真要对她有意思不应该秒回吗。
姜奕气的拿起床头边上清除者的玩偶摇晃着，还好？一点都不好，之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他不会是因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嫌弃她了吧？
她去问宋居遥秦钟最近在干什么，宋居遥也是跟她打哈哈，转移话题敷衍了事。
岂有此理。
十一月份进入中旬，过了立冬的天有些凉意，平时出门都要穿两件才行。
姜奕晚上要去摄影部值班，她今天上身就穿了一件蓝色衬衫，外搭米白色针织马甲，下身穿的还是一条黑色学院风裙子，当她一下楼就有些后悔，晚风嗖嗖的刮过她的小腿，说不冷那是她嘴硬。
她见摄影部的门虚掩着，以为是其他大一的部员在，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秦钟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是她眼神不自然的回避道，“晚好。”
“晚好啊。”姜奕纳闷他怎么在这，毕竟带训结束了，他肯定不是来指导她的。
不过见到他，她脾气也上来了。
电脑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秦钟眼睛都不抬，在本子上专心致志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姜奕不动声色地问：“秦部长，您在写什么？”
他眉心动了动，似乎对这个陌生称呼颇有微词。
“这个月的拍摄企划和下个月的活动安排。”
“是吗？秦部长真是日理万机，比美国总统都忙。”
他不语，只是抬头问她：“你是值班还是直播？”
“我是还好。”
姜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什么人啊，撩完就跑，跟宋居遥一样混蛋。
秦钟揉了揉眉心，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其他部员推门看见部长在，连忙打招呼。
秦钟“嗯”了一声，拿上背包离开了。
姜奕剪着视频，脑子一热，放下电脑追了上去。
她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态度就180度大转弯。
她的心思一天天的全在搞清楚这件事上，她受不了这么内耗的自己。
“姜奕？”江庭雪从走廊刚巧路过，看到她眼神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江寒雪？”
姜奕还想问呢，他怎么在这？
江寒雪看了看后面的门牌，“原来你是记者站的啊。”
“那你呢，你是哪个社团的怎么在这？”
“噢，我是古风社的，就是在你们楼下的位置。我上来找手工社的人借道具。”
“古风社？我还没去过。”
“要不要去我们那里看看，我们正在练舞蹈。”
“可以吗！”
“姜奕，你好像还在值班吧？”
秦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亦或是一直没走。
他冷不防站在姜奕身后说话，把姜奕吓得心头一颤，她回头看见秦钟面色微敛，像是有些生气。
搞什么，姜奕嘀咕着。
她都没甩脸色，他生气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