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有恃无恐
他言语中的惊诧无法掩饰，而话音落后紧跟着颤抖起来的身体，无一不是在表明他的震撼。
谢清胤迟疑半晌，到底还是选择询问管家：“所言当真？”
管家痛哭：“千真万确，不敢谎言半句－－”
“这不可能！”又是顾将的反应比谢清胤大万分。
顾正川踉跄着跑过来，强横的把管家拎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栀怎么会……她不可能……”
不可能死了呀？
顾将满脸不可思议，他深知这个小女身体不好，但怎么也不该这么快没了的。
更何况他亲手将谢清胤豢养影卫的把柄交给小女，便是端王发现了小女做过的那些事，哪怕再怎么不满怨恨。
谢清胤就是为了掩盖事实，也应该尽全力拖着小女一命才对呀，怎么会……
震惊的顾正川根本就不会想到，自从知道太后插手后，谢清胤就没打算让顾青栀死得悄无声息。
总归他手上没沾染顾青栀的血，借此谋得其他利益，完全是可以的。
甚至因为表现得理直气壮，更能摆脱王妃之死的嫌疑。
但不管哪种，在顾将的片刻失态后，他们后面已经有大臣提议：“要不还是先去端王府上看看？”
他的这一提醒很快让顾将回神，他浑身一个激灵，转头恨恨的瞪了谢清胤一眼，竟是率先走在前面，匆匆赶往端王府。
早在管家跑去通知谢清胤的时候，王府就开始着手置办白事，等到谢清胤一众人赶回来的时候，王府内外已然一片缟素。
顾正川抬头看着眼前的素白，再望向谢清胤，嘴巴张张合合几次，胸口突然一痛。
“啊－－”顾将的异样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清胤脸上一慌，快步走到顾将跟前，同时大声招呼着：“快 快，快去宫里请御医！”
哪怕他和顾将的合作在这一刻几近破产，可面上的功夫，谢清胤还是要做上一二的……
是夜，端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噬魂立于桌案之前，仔细聆听着谢清胤的吩咐。
“……原来就已经在准备王妃出事后的事宜了，如今也称不上慌乱。”
谢清胤负手而立，视线落在噬魂身后，沉稳的说着：“但顾将多半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只是现今王妃头七未过，顾将还有所顾忌。”
“虽不知顾将后面会做什么，但本王要你时刻派人盯着，尤其是王妃院子里的下人人多眼杂，说不准就看到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
“必要时候……杀人灭口方为上策。”
复仇之路早已白骨皑皑，谢清胤已然不在意，再在前路上多加几具枯骨了。
噬魂面色不变，拱手领命：“属下明白，主上尽管放心。”
由他一手掌控，不说把王府保护的滴水不漏，但任何可能让端王府元气大伤的讯息……便是拼了命，也不会泄露出去的。
谢清胤对噬魂极是放心，将这些交代清楚也就没什么了。
窗外时辰已经不早，谢清胤挥手令噬魂退下，站在桌案后静思片刻，只剩无奈的一声叹息。
攻于算计五六载，若是这朝得势，也希望日后能得个清静吧……
只是不想谢清胤的这一番忧心，却是一语成谶。
端王妃停柩三日，终是在头七下葬，顾夫人痛心小女早逝，在端王妃的葬礼上哭的像个泪人。
便是顾将军都接连七天时时到端王府上，虽然这不合规矩，但谢清胤也没说什么。
旁人顾及着死者为大，哪怕想要以此弹劾顾将，也不敢在死人面前造次。
偏偏就在端王妃下葬后不到两个时辰，送葬的行伍刚刚回到王府。
谢清胤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热茶，只听房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间或交杂的兵器碰撞让谢清胤一惊，立刻站起来冲向房门。
可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下一刻，院里正好进来兵卒拱手对谢清胤拜礼。
只是等他抬头说话时，言语间却是没有了该有的恭顺。
“奉大理寺卿之命，捉拿端王府上下除端王殿下外，所有主仆归案。”
“经知情人所报，端王妃之薨乃为奸人所害，今托大理寺调查，请端王配合。”
说完，他也不等谢清胤有所反应，一挥手：“去，把王爷院里的人一并带走。”
谢清胤只料到顾将不会善罢甘休，但怎么也没想到，顾将竟是打算把顾青栀的死闹大调查。
他眼睁睁看着许多兵卒从他身前绕过，有似是故意一般，翻找弄乱了不知多少家具。
谢清胤双眼微眯，却是一语不发。
事已至此，顾将分明是撕破了脸，找来大理寺介入，直搅端王府内，试图给端王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与此同时，绾绾越过王府的高墙，躲开王府中横冲乱撞的兵卒，出现在噬魂面前：“首领，属下可以一同入狱，见机行事定不会辜负主上。”
对于他们这些影卫来讲自由出入大理寺杀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可要是跟同一起入狱，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先不说随之而来的各种刑讯，就是当着一众守卫的面去行动也是难上加难。
噬魂不明白绾绾这样做的原因，可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绾绾也很少无的放矢。
噬魂屏息看了她许久，眼中皆是晦暗不明。
最终，噬魂的目光停在绾绾颈边一滴没擦净的血滴上面，绾绾却尤是不觉。
直到绾绾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可。”
绾绾抬头看去，不偏不倚的对上噬魂眼中的寒光，那一股寒意中所透露的杀机让她一愣，喉间微痒－－“……是。”
噬魂薄唇微启，所出之言让绾绾不寒而栗：“若你叛主，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那些绾绾在谢清胤面前说过多少次的“绝无二心”，此时当着噬魂的面，她却是说不出来了。
就在噬魂看着她的视线越来越冷肃时，绾绾终于不堪低头。
只是她还是说道：“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问心无愧。”
等到谢清胤得知绾绾又一次不跟他打招呼，擅自做了决定入狱后，已是午后。
刚刚经历过无差别抓捕的王府里显得无比萧瑟，因着下人皆不在的原因，那些被巡查兵卒弄乱的布景也没人去收拾。
谢清胤站在主院门前，身侧除了三两个影卫外再无旁人。
鬼影陪着厉川去寻找药材还没回来，剩下能主事的两个影首又跑了一个，独剩噬魂一人，东奔西跑忙了半天。
没想到才一回来就要迎接主上的怒火。
“主上……”噬魂站在三步之外，略带几分踌躇。
偏偏谢清胤正找不到绾绾，被忤逆的不悦只能尽速发泄在噬魂身上。
“本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就是这样做给本王看的？”
他问得没头没尾，就是噬魂再怎么善解人意，此时也难免有几分懵逼。
谢清胤冷笑：“是谁给你的资格，私下把绾绾派出去？”
他多年来经营的手段多半在望京城和朝堂之上，可还真没有哪只手能伸进大理寺去的。
但不久前谢清胤刚想到，他没有能力插手大理寺，但其余人不论是顾将还是靖王，皆是有资本放人进去。
尤其靖王还在大理寺领着闲职，若是哪天靖王想不开进去大理寺牢狱转转，再看到混杂其中的绾绾。
可真是一场大戏！
谢清胤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噬魂的目光也越发不满起来。
而噬魂这时候才明白主上是生气什么，但对于扣在头上的罪名，恕他不能承受。
噬魂拱手一拜：“主上，四大影首皆有自主接任务的权利，而您只需要属下等警惕灭口，任务早就挂在影阁里。”
“是绾绾领了任务牌过来，属下无权拒绝，而绾绾是何安排……”
他又不是绾绾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啊！
噬魂心中的腹诽不可名言，但这并不妨碍谢清胤想起－－是了，当初一时脑抽，为表对影卫的嘉奖，特意给了四大影卫自主出任务的权利。
其他影卫接任务皆需在影阁报备，再经各自影首首肯。
但噬魂四人却无需如此，不管任务简难，但凡有看上的，尽可以取了牌子离开，甚至都不需要找谢清胤报备一句。
当时的谢清胤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小条规定，会坑了自己。
他几乎能想到，在绾绾被之前的兵卒抓进大理寺牢狱时，她该是怎样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需要再跟她这个凶神恶煞的主上共处了，连应付都不需要应付了，可不是轻松了太多！
谢清胤有了这样的想法，莫名感到一阵胸闷。
当他再环顾左右，一甘影卫早已低下头，全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主上殃及池鱼。
偏生诺大一个端王府，此时除了谢清胤，就只剩下一众影卫可以差遣。
就算谢清胤有心把噬魂罚上一罚，可要看看打坏了噬魂还有没有趁手的手下。
到末了，谢清胤蓦然发现，他除了能嘴上骂噬魂两句，竟没了旁的手段。
思及此处，他又是一阵脑壳发晕。
半晌后，谢清胤只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本王是拿你们没办法了。”
“属下不敢。”噬魂恭敬的否认。
“事已至此，那就把一切运作起来吧，顾将军正是丧女悲痛的时候，想来也没有多少精力顾及本王。”
当然即便是顾及了……
有顾将的严防死守，谢清胤就真的不去筹谋对方的势力了吗？
谢清胤转身，负手前行间，背影处流露着两分凄凉：“你们干活利索点，也早点把王府的人都捞出来，看看这王府内外，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捞了旁人，也把绾绾一起捞出来……
有了主上的命令，何况噬魂着实一心护主，往后几天的行动更是紧促许多。
抛开日常探查不提，只是许多潜进顾将府上的黑影，却是日渐多了起来。
谢清胤就只需要成日在朝堂上哭诉清白，求着皇帝明鉴，总归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头上，谢清胤实在有恃无恐的很。
而他在遥遥看着顾将气急败坏的表情，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畅快。
世界能把人牵连到一起的，多是共同的利益。
顾将想着借端王府的名头仕途再进一步，从头到尾都是给足了谢清胤诚意，诸多己方势力悉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