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端王正妃
眼见映在窗子上交缠的人影动静越来越大，间或交杂着一丝细碎的呻吟喘息。
“……”绾绾嘴巴微张，红彤彤的眸子里映出几分惊诧几分意料之中。
可不管是哪种，伴随着房中声响不歇，绾绾隐隐感到胃中一阵翻滚。
“本来心悦的人是你！”
信誓旦旦的话语言犹在耳，偏偏转眼之间……
“呕！”绾绾旋然背过身去，再也忍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恶心，只因胃里缺食只能一阵阵干呕。
远处轮值的影卫眼睁睁看着对面屋顶上的绾绾大人诸多动作，但又因为王府中关于大人与主上的流言，始终不敢在主上新婚之夜去触大人的霉头。
下方屋中的动静不仅绾绾能听见，便是躲在房门外的几个丫鬟婆子也是听得一清二楚，遑论就在院中树上轮值的影卫。
唯独不同于那些丫鬟婆子的喜色，几个轮值影卫的面上，分明是带着红润的尴尬。
这种情况下再看对面的房顶，哪怕绾绾的举动越来越大，他们到底选择了视若无睹。
然而等到绾绾的一阵恶心感过去，她又拎起酒坛，酒水顺着侧颊滑落，混着泪花，再也分不出是酒还是泪。
洞房花烛宾客喧嚣，但这些喜色可碍不着旁人的醉饮清酒，孤影对月明。
烈酒喝的多了，绾绾本就不怎么样的酒量彻底歇菜，她晕乎乎的趴在屋顶，偏偏剩下的最后大半坛酒水怎么也不肯松手，只见她缓缓的吐出“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心凉。”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呜咽，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制止抽泣。
“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
“嫌弃我，羞辱我，反正一直都是属下一厢情愿，都是我的错，以后不纠缠您总可以了……”
“不惹您心烦了，不会做你的困扰的……我是绾绾，端王府里最利的刀刃，才不是谁都可以亵弄的玩意儿……”
“您的仇怨属下给您担着，属下罪有应得，再不敢贪心。”
往日困扰尽数碎裂，虽然她笔时身体难受的很，但心间恰恰相反，那是一种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放松。
绾绾双眼合在一起，满眼只剩下屋顶砖瓦的泥火色，满身的酒气醉得她难受。
恍恍惚惚中，绾绾却是突然忆起，虽说影卫基本是主人家的私有物，甚至说是死契也不为过。
但影阁为显主上仁心，还是在守则最未添了一条，说是可以重享自由身的……
凡立大功者，为表嘉奖，废经断脉割舌立誓饮毒，皆可出府。
绾绾低声咳嗽了两声，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房间里的声音已经停下了。
她只是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就着眼睛的酸涩，手也没挪下去，转头呼呼大睡过去。
远处的影卫只觉眼前一闪，再回神，却见对面绾绾大人身边蓦然出现一个人影。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个极尽熟悉的人影弯腰停顿片刻，转眼将绾绾打横抱起。
谢清胤望着屋顶上睡得不知世事的人，鼻翼间环绕着浓郁的酒气。
看他衣衫的完整，哪里像是刚从洞房里出来的样子。
反观绾绾露出来的一只眼睛，还是红彤彤一片。
谢清胤先前因为绾绾不理解的焦躁倏尔散尽了。
他把绾绾从屋顶上抱起，垂眸望着怀里别扭扭动的人，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片刻之后，放着酒坛的屋顶上终不见身型。
只留对面轮值的影卫：“我滴个乖乖！”
轮值的影卫咽了咽口水，满心都是“你们大人物可真会玩”的骇然。
窗外天光乍亮，依旧稍显昏暗的房间里逐渐传出一声不情愿的哼喃。
绾绾眼前尽是明晃晃的金星星，偏偏又有了一夜宿醉，头皮上又麻又痛，总归闹腾的她难受。
绾绾抬手曲指，狠狠在头顶敲了两下，之后才肯磨磨蹭蹭的睁开眼睛。
在她面前可见的景致越来越多，昨天夜里的许多记忆也如潮水般涌上来。
绾绾起身的动作逐渐僵硬了。
昨天……
她在喝酒，她在妄想以后，她在……绾绾蹙眉想了半天，这才发现已然不记得后面的发展。
然后当她低头看去，赫然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上了新的，甚至是身上几处严重点的伤口，也时不时传来清凉。
分明是被人上好了药。
绾绾敛眸笑了笑，眼中薄凉立显。
她自言自语的反问一句：“有用吗？”
没什么用。
绾绾明白，能将她送回房间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普通影卫很难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将她挪回，噬魂等人就算可以也会因为避嫌不可能帮她换衣裳。
想来想去，能对上号的人大概只剩一个。
绾绾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是难为主上，在和王妃颠倒凤鸾后，还能分出不少时间放在她这个无用人身上。
只是绾绾实在不想去细想其中内涵，也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想对方。
略有讽刺的是，倘若绾绾没有记错，就在三月前的这一天，她刚从主上床上滚下来，被人拎着头发扔进暗室里。
而今天嘛，正是端王妃进门第二天。
绾绾坐在床上缓了缓，等到头痛缓解了一些，转身就跳下床塌，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虽然这样已经算得上叛主前兆了，但绾绾依旧想去试一试，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让她留在王府看主上王妃恩恩爱爱实在有些难捱，管她现今是如何一种态度，但多年的情思怎么也不是说忘就忘的。
只是当下，绾绾就只想去影阁探一探，那所谓的自由身……真实存在的吗？
正当绾绾收拾干净，转声就要去影阁的时候，只听房门外突然传然一阵喧嚣声。
偏偏不论是陌生的女音还是杂乱的脚步，这些都不在绾绾的记忆中出现过，更不可能属于王府中人。
绾绾外出的脚步一顿，不解地往外走去。
然而还不等绾绾走到门口，脆弱的木门却是“砰”一声被人踹开了，而后紧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乌央央的涌进来。
绾绾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下一刻就见到跟在一众人最后的那位。
不得不说，这顾将家的五小姐，也是如今的端王妃－－顾青栀，着实生的一副好皮囊。
看她已经换下了嫁衣，独一袭粉嫩长裙，肩上又坡着一件白貂披肩，细腰雪肤玉指素臂，虽不及绾绾，但也算得上是美人。
只可惜美则美矣，和她绾绾又有何干系？
绾绾侧身退开半步，虽说没有行礼，但举止间也给足了端王妃尊重。
这一刻，绾绾不再是堂堂端王府里四大影卫，当着顾青栀的面，她最多不过一个王府下人。
但绾绾的退让可不能给她迎来好脸色，只听第一个闯进来的婆子忽然喊道：“放肆！”
她叉着腰，对绾绾怒视说：“王妃驾到，还不给王妃见礼！”
她和绾绾凑得很近，又似乎是为了震慑，故意将嗓门扯得巨大，嘴巴一张一合间，绾绾甚至能看出她喷出来的唾液沫儿。
绾绾强忍着后退的欲望，虽然不明白这一行人来此为何，但还是顺从着，只等婆子话音一落，很快就躬身行礼：“参见王妃。”
谁知道这并没有让对方满足。
顾青栀站在一伙丫鬟婆子身后，扶着婢女的手臂，望着绾绾的目光中似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祥。
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没有一丝慈祥了：“本王妃初来乍到，虽是难以服众，但还不能得到尔等一跪拜吗？”
虽说他是顾将军的女儿，但她因着父母疼爱，而她也不喜习武，故她也是顾将军府上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主人。
她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尤其是她说一句一顿，听在绾绾耳中都有一种气若游丝的衰败感。
而就在顾青栀话音落下，她身后的两个婆子立马迫不及待的冲出来：“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见到王妃还不跪下！”
两人一边咋呼着，一边挽起袖口就向绾绾抓去。
天知道这一出又一出早就把绾绾整蒙了，眼看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就要碰上自己，她下意识的侧身躲开。
只她的动作瞬间惹到了顾青栀，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还不等其余人说什么，她自己便道：“大人好功夫，只是本王妃怎么也是王爷正妻，大人就算深得王爷宠幸，也要给本王妃几分薄面吧？”
柔柔弱弱的声音听得绾绾头皮一阵发麻，但到底在顾青栀说完后，迟疑一瞬后，膝盖一弯跪倒下去“王妃息怒，绾绾该死。”
不大的房间里，独绾绾一人跪在地上，周围众多人围在她身边，蓦然在她周围造成一种压迫感。
只是见到示弱的绾绾，顾青栀还是笑了。
她笑的声音比常人轻很多，肩膀一抖一动间，甚至因为喘息的幅度而在面上出现一抹殷红。
她自己不适合说什么，但身边的一个丫鬟却能代劳：“贱骨头！”
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居高临下的望着绾绾，眼中是分毫不加掩饰的鄙夷。
顾青栀轻笑说了一声“放肆”，实际话语中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她向前走了半步，让绾绾左右的婆子退下，紧接着说道：“大人言重了，本王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男人嘛，三妻四妾太正常了，如果你想给王爷当侧妃，本王妃也还是能容得下你的。”
“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大人也别觉得本王妃苛责，毕竟真的算起来，本王妃应是当得你一跪的，其余也没对你做什么。”
“本王妃来呀，也就是想看看王爷喜好何等姿色，大人别多心，地上凉，快快起来吧！”
到了现在，绾绾要是还没能感受到顾青栀阴阳怪气里的恶意，她也就不配活到现在了。
绾绾垂眸说：“绾绾不敢，谨记王妃教诲。”
“谈不上教诲的……本王妃真的就只是来看看，大人别见外，总之往后一同侍奉王爷，多多担待就是了。”
绾绾只是听着顾青栀这话，她就潜意识里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