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大婚吉祥时
而这时候，绾绾才从人群中站起身，转身冲着和人流相反的方向踉跄着离去。
数以千计的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曾经来过的身影，更别提绾绾只是转眼间，就从人群中完全走开了。
迎亲依旧，喜气尚继。
远离人群的一条狭窄小路尽头，一个黑衣少女已经在那里蹲坐了许久。
“跟我走。”一道阴影打在蹲坐在墙角的绾绾身上。
噬魂望着脚下蜷缩成一团的人，等了半天不见绾绾有所动作，他直接不客气的上手，猛的将绾绾从地上拉起来。
“你该回府复命了，然主上大婚……别生事。”噬魂说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绾绾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噬魂的态度。
噬魂此时也不奢望绾绾自己动，拉扯着避开街上的熙攘，奔着王府一路疾驰而去。
……
端王爷大婚，朝中大臣就算不看在端王的面子上，也因顾将的淫威而不得不前来道贺。
加上宫中太后做表，作为皇室第一个送上贺礼的皇亲，紧随其后便是皇帝赐下来的赏赐。
而后从靖王开始，朝中各个亲王皇子依次送来贺礼，端王府中一时宾客络绎不绝。
当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别高堂，随着一声“入洞房”，整个婚事便作告一段落。
之后就是顾将陪着端王一同对前来观礼的宾客道贺，或是恭维或是真心恭候，王府中的喜宴端得一派喜气洋洋。
与此同时，望京城中更是摆起了流水宴，举城同庆。
等到谢清胤终于能够从宴席上脱身，其余宾客招待都留给府中管家操持，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下来。
只是王府中角角落落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红烛做映，哪怕是孤身一人走在路上，也不会产生任何害怕的情绪。
但谢清胤走向院落的脚步还是越来越缓慢，面色越来越凝重……
当谢清胤终于迈步走进院中，正前方的房门上海贴着大红喜字。
偏偏在那喜字之前，侍立在旁的人早已等候许久。
绾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身体顿时一僵。
天知道她完全不想在这种喜庆的日子来主上面前，省得给主上添堵。
谁知噬魂直接将她押来这里，硬邦邦的扔下一句“主上命你等在这里。”
绾绾就这样留在院中，几次想要就此逃走，到最后皆是被心里的一点光芒阻断。
她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等等，再等等，等主上回来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当绾绾转身的那一刻，重新映入眼帘的红色身影让她心头一震。
同一时间，她仿佛是听见了心脏“咔嚓”一声，什么渴盼，什么希冀，一切的一切，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时光静谧，万物皆顿，尘埃……已落定。
寂静的小院将外面的宾客喧嚣尽数摒弃，淡泊如水的月光下，绾绾和谢清胤的目光倏尔对视在一点。
因着连日奔波，绾绾身上的风尘肉眼可见，加上她在洪涝中受的伤，她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惨白。
谢清胤忽略掉绾绾身上所有的狼狈，他只看着绾绾的眼睛从一线暗茫变得古井无波。
谢清胤心口蓦然一慌。
这种慌乱直接让谢清胤心念一动，等他再开口却是脱口而出一句话，所思所言，就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似的。
“这都是假的，本王心悦的人是你！”
一语落下，院中只剩无尽寂然。
绾绾站在谢清胤五步远处，哪怕听到了这种惊天之语也没有见她有一点反应，甚至眼皮都不带带动一下。
而那满目的赤红，看在绾绾眼里只剩下无限讽刺，仿佛在嘲笑着那份无谓的情愫，又仿佛在嘲笑主人家经不起推敲的告白。
谢清胤这一句“心悦”，但凡他早说一天，绾绾都会诚惶诚恐会欣喜若狂。
可如今在这种情境下－－
王府外院前来贺喜的宾客还没有离开，望京城中百姓谈论的端王大婚亦在兴头上，甚至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刚刚过门的端王妃还在等待丈夫的归来……
她就是在怎么饥渴放浪，也不至于去抢别人丈夫的偏爱吧？
绾绾眼珠动了动，将满目的红色尽收眼底，而她的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心头浮现出一种陌生的情绪。
那是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那种……
对主上的质疑不屑乃至讨厌。
绾绾动了动坚硬的手脚，缓缓将头埋低，根本不敢让谢清胤看到她的表情。
沉默在三蔓延后，绾绾却是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后退半步拱手冲着谢清胤说道：“属下恭贺主上新婚，祝主上王妃百年好合，结发此生。”
绾绾根本不去接刚才谢清胤的那句话，反观她的所言，更是一字一句听不出半分勉强。
这样的反应就在谢清胤的预料中，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任凭他提前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此时还是失了所有分寸。
谢清胤实在担心现在说不清楚，之后就更难说明白了。
偏偏绾绾在恭贺之后，举止间分明就是想要告退的架势。
“站住！不许走！”谢清胤心里一急，厉声呵斥道。
绾绾的身形并没有晃动，她颇为温顺的回答：“是，属下遵命，不知主上还有何吩咐？”
“没有……总之一切不是你看见的这样，本王有自己的理由。”谢清胤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正欲往前走几步。
却不想绾绾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潜意识里的躲闪行为刺得谢清胤眼睛一痛。
“你……”在谢清胤的印象里，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绾绾躲他的。
绾绾这才意识到行为的不妥，下跪俯身扣拜半晌才敢重新抬起头：“主上恕罪。”
就绾绾这种不相信不配合的态度，任凭谢清胤如何辨驳，看上去都产生不了半分影响。
一开始谢清胤还能耐着性子跟她掰扯两句，可时间长了，他心里的暴躁就变得明显起来。
只是他到底碍着绾绾的狼狈，忍住了动手的欲望，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本王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绾绾依旧不做回答，木纳固执甚至算得上叛逆的态度激得谢清胤又是一阵火气。
然而下一刻，不论是绾绾还是谢清胤皆是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还有妇人絮絮叨叨说什么－－
“动作都麻利点，误了王爷王妃洞房吉时饶不了你们！”
“方巾备好了吗？秤杆好了吗？还有花生饺子合卺酒仔细别出差错！”
“王爷就要回来了，伺候好了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正是顾府派来的陪嫁丫鬟婆子。
谢清胤脸色一变，表情几经变幻，最后还是受制于将到来的陪嫁人，他对着绾绾摆摆手：“你先退下吧，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离开王府半步，等本王去找你。”
绾绾纵使听见了外人的脚步也始终保持姿势不变，如今听见主上赦令，却是转眼就动作麻利的起身。
看在谢清胤眼中，无疑又是多一秒都不想停留的意思。
谢清胤的脸更黑了。
绾绾犹且不自知，躬身对着谢清胤无声行礼，而后纵身一跃，眨眼就消失在院落中。
与此同时，陪嫁的丫鬟婆子也抵达王府正院，几人进来就看见端王站在院中，瞬间吓得一脸煞白：“王王王、王爷！”
谢清胤黑着脸并不应和，无视一众丫鬟婆子，自顾自走向房间。
留下的众人浑身打着颤，直到看见端王背影完全消失在房间内，这才赶紧跟上去，但还是免不了一身冷汗。
反观被谢清胤呵退的绾绾，此时却是飞窜着赶往厉川所在的院子。
她暂时没时间考虑刚才主上说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要是她没记错，中情毒者除了解毒人，当是不能和旁人有情事的。
绾绾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可到底还是想从厉川口中得到确认……
半个时辰后，厉川亲自将绾绾送出来，脸上的表情多是欲言又止。
绾绾并不在意厉川如何作想，自顾自的往外走着。
“绾绾！”在绾绾离开前，厉川终究还是将她叫住，迎着对方转身略带疑惑的目光，厉川竟是感到了一丝歉意。
“主上的情毒是在五天前得解的，那时候刚传来你被困洪灾的消息，便没有通知你。”
而事实上，就算绾绾还是安稳待在封洛城中，恐怕也不会有人去告诉她－－主上的毒解了。
绾绾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
只此时此刻，她心里出现的情绪不是失落反而是一种淡淡的解脱。
毒解了就好，至少可以不用纠结王妃的存在不是？
然而绾绾此夜还真没调整作息，她在简单的清洗后，将身上的伤口简略包扎了一下，转眼就去王府厨房里，偷了坛烈酒跑了。
总归当夜也没有绾绾的差事，哪怕影卫明令禁止不论何时皆不可沾酒，绾绾却还是违了规定。
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绾绾找了一个可以将谢清胤正院内景致尽收眼底的屋顶，旋身跃上去，不过刚刚坐下便打开酒坛，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从不沾酒的她很不适应烈酒，刚一入喉就呛得她一阵咳嗽，可惜这根本不能阻止她痛饮的欲望。
绾绾咳嗽了半天，突然低声低喃着：“属下可不是故意的，贺主上新婚，举杯同庆才对……”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借口，就好像有了正当理由放肆一夜。
一边说着，绾绾仰头又是一口猛灌，哪怕烈酒激得她眼睛瞬间红了一片也不在意，依旧大口喝着烈酒。
只在喉咙被刺激得实在难受时绾绾才肯小口抿几滴，等待喉咙口重新适应良好，才继续自虐一般仰头灌进酒水。
直到她耳边蓦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轻哼，绾绾动作猛地一顿，转眼低头向下面看去。
只见王府正院外，之前进去的丫鬟婆子已经领着赏钱喜气洋洋的走过去，反是房间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声响。
绾绾一时呆住了，她屏气凝神，静静的听着谢清胤房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饱含情欲的女音中带着一种甜腻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