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烟灰缸中的烟头堆成小山，一个烟头溢了出来，挑出来些许烟灰溅在桌面上。
办公室弥漫着浓厚的烟雾，季英章揉了揉被熏的睁不开的眼睛，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往窗外看去。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了橘红，挺喜庆的颜色现在有着说不清的寂寥。
季英章鼻腔中长长喷出一口气。他没有停褚明的话去医院检查，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想事情，凡是他想清楚了的事儿，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给廖山去了个电话。
话筒的另一边很嘈杂，烂大街的音乐声，高跟鞋的脚步声，还有一些特殊画面才有的声音。
“喂，哥。”廖山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颤抖，季英章微博嘴唇把手机拉远了小半米。
“在忙？”季英章嗓音干哑，蹙着眉头抄起下午毛林倒的茶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
廖山那头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刘雨佳，紧接着是皮带上的金属扣碰撞的声音。
“没事了，哥。你有什么事吗？感冒了？”廖山关切的问。
“没事，你现在在哪？方不方便出来我和你说个事儿。”
廖山自嘲道：“哥！你在哪我去找你就行了。说我的像个大忙人似的。”
“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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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山出现在办公室之前，走道里骚气的香水味先他一步进来了，廖山提着一大堆威斯汀酒店的打包盒出现在季英章办公室的门口，脸上还带着春夜过后的红晕。
“哥！你又抽这么多烟！”廖山被呛咳了几声，捂着鼻子放下打包盒。顶着春节之后还没消散的小肚子，把季英章办公室墙角里的一个小窗户推开，烟雾变了魔法一样背吸出窗外。
季英章抬起困乏的眼皮看着廖山，挺感动的。
他声音沙哑，动作也慢了半拍。
季英章抬手拍了拍沙发边，看着心思单纯的廖山，一晃神觉得这家伙给他一种白术的既视感，他赶紧摇了摇头，驱散这个可怕的念想。
廖山立马照做，屁颠颠儿的小跑到季英章身边坐下来，季英章这几天没好好睡觉，眼睛累成了双眼皮，看着廖山又认真又严肃，廖山睁圆了眼睛凑过去。
“哥？你这是多少天没刮过胡子了？”
“少贫！”季英章抬手打掉廖山的手，廖山龇牙咧嘴的收了回去。
“我和你说件事，我和白术分手了，因为刘雨佳。”
廖山像是听奇幻故事一样，听完了季英章的讲述，从他怎么认识刘雨佳一直到和白术分手，做政府工作报告也不过如此。
不论廖山有多大反应，季英章做好了心理承受的准备。
“哥！我去把那小娘们捆起来给嫂子赔罪去！”廖山嚯的一声站起，义愤填膺的在季英章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一边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季英章很吃惊，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廖山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哪怕和自己分道扬镳，他也会尽快把股份清还给廖山。完全没想到廖山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站在他的一方。
他很欣慰，有些感动。
季英章眼底泛出一层柔光，直视廖山的眼睛。
“旁的你不需要做，我今儿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有的事情不能瞒，也不能拖……”这更像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劝世良言。
他这两天后悔在扬州的时候，没有对白术和盘托出，谁知道溃疡越来越大，如今爆炸了弄的自己一身骚。
对于廖山这个江州最大的合作伙伴，最忠诚的朋友，他不想重蹈覆辙。
“刘雨佳这个人是疯的，我，我很抱歉，这么晚才和你说出实情。”
“我嘛……哥，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除了爱玩没什么大毛病，”廖山挠着额头笑。
他探身捞过来一个打包袋，把里面的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是威斯汀酒店里有名的广式宵夜，有猪生滚粥，虎皮凤爪，虾饺，还有一些看着很诱人的小青菜。
季英章觉得自己饿了。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陪吃的廖山，廖山随意用筷子头扎了一个虾饺塞进嘴里，包着一嘴食物，嘴角泛起油花。
“哥，在我这儿你不要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这辈子就服你，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他抽出桌上皮质纸巾盒里的纸巾抹了抹嘴，对着垃圾桶抛出好看的弧度，完美落筐。“她把我睡了要做我女朋友，我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没想到在这等着要埋汰你呢，你等着哥，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季英章冷笑一声，他是在懒得招惹刘雨佳了。要换原来的季英章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恶气，可是一想到白术随时身处危险之中，刘雨佳这个疯子既然敢去找白术第一次，也敢做第二次。
他妥协了。
“算了，我的事儿你就当做不知道。你别有什么动作，”
“那不行！骑在我头上拉屎的女人还没生下来呢！”廖山起身，在墙角专门放茶叶的冰箱里取出来瓶苏打水，“咚咚咚……”给自己灌了一瓶。
眼中充满了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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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季英章没有按照约定去医院，可是褚明按照约定约了江州市中心医院儿保科一把刀林鹤。
褚明在电话里约林鹤见面，说是想谈谈关于工作的事情，那时的林鹤并不知道褚明这个新老板就是白术的渣男朋友。
茶室的小姐姐推门把他引入包厢的那一刻，林鹤顿了一下，第一情绪带来的面部表情的轻微变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掩饰。此时林鹤看向季英章的方向，不满的情绪侧漏，脚步想灌了铅不往前挪了。
褚明很快的两人眼中发现了不明火药味，抬手让茶室的工作人员出去了。季英章坐在茶桌对面，翘着二郎腿，指尖很有节奏的在膝盖附近搭着鼓点儿。
“你们认识？”褚明站在中间，直接把话挑明。
季英章不以为意，不屑的笑笑，说：“算是吧。”
他认为林鹤看自己的神情像是看一坨屎。
“别这么看着我，其实知道你是褚哥的朋友时，我也很惊讶。”季英章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林鹤这个人长的人模狗样儿的，确实看着比自己这样花花公子类型的有安全感的多。
“怎么？追着白术了？”
敢情是情敌……褚明轻抚了一下额头，无奈的摇摇头，他一辈子没遭遇过这种复杂的问题，认为所有敢情纠葛都是没必要的，浪费时间的，是一场闹剧。
他本想一走了之，又怕这两个朋友真的打起来不好收拾，于是找了个靠边儿的沙发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两人。
林鹤这个人他不担心，一向是稳重自持的，这是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决定的。季英章他就不那么放心了，三十多岁他在爱情方面是天真的，孩子气的，和纵横商界的精英传奇形象严重不符。
“季总是吧？”林鹤上前两步，颇有礼貌的微微颔首。
季英章发现这还是二人的第一次对话，林鹤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他越想越气。觉得这是他骗无知女人的惯用伎俩。他压低了下颌，抬眼看着林鹤，目光中充满了戾气。
“白小姐和你分手的原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既然散了，各自顾全体面就好。还有，我如果和白小姐有发展，也不需要向你汇报。”
说罢，林鹤整理了一下西装扣子，和褚明道了别。转身把手搭在门把之上。
季英章猛然间起身，下一秒钟修长的手指已经搭在门上了，林鹤扯了一下把手，门却被季英章按住了。他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像一头雄狮，敛着怒意凝视着自己。
“呵，你一备胎说话还挺冲。”
林鹤无视他的话，抬起手，把季英章按在门前的胳膊拽开，拉门走了。
季英章受不得这种无视，忍了两秒钟之后非要出去和林鹤硬刚，让他见识见识怎么叫做不体面。
“好了！”褚明用尽全力把季英章按回茶室之内，他终于明白季英章最近失魂落魄的缘由，联想起上个星期季英章说自己被人下药的事情，这才问：“你现在就像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英章从烟盒中叼出来一根烟在齿间咬着，狠狠的说：“你不是听见了吗？我和白术分手了。”
“因为下药那件事？”分分合合常见，褚明不在意。“如果因为误会，她又不能理解，那就算了吧，不值得。”
“不值得……”季英章重复了一句褚明的话，毫无意识的一滴泪打在歪斜的香烟上，霎时间洇湿了一块。
褚明扶了一下无框眼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季英章流泪，毫无情绪反应的流泪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也许连季英章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心有多难过。
褚明不会剖析情感，看着季英章低垂下去的头和微微擅动的肩，褚明心里挺难受的。
勉强把手搭在季英章的后背摩挲了几下，抿抿嘴唇说：“算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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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季英章送回公司，看着他坐在办公桌前工作，褚明这才放心的走了。
出了大楼，天色也暗了下来，褚明抬头看着天空，夜色黑的像一团浓墨。江州这个地方挺有意思，六点钟天就黑透了。
夜，还很长。
他坐回到车里给林鹤打了个电话，约林鹤出来喝酒。
他喜欢在年轻人聚集的酒吧街附近闲逛，找里面最热闹的酒吧，林鹤显然不太适应，二人沿街走了一段儿路，找了个相对安静的清吧。
入座后，褚明叫了两杯威士忌。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褚明不八卦，但是也得知道来龙去脉。
“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说着，林鹤掀起西装衣襟，从内兜里抽出一张照片，是刘雨佳落在白术办公桌下的那一张，照片中光线充足，一男一女春光乍泄。
见过大场面的褚明还是把照片反扣下来，推还给了林鹤。
“这是误会，季英章被人下药了。有医院的检验报告。”
林鹤不在乎前因，他只是知道后果，前因对于林鹤来说反而是细枝末节。
他收起照片放回口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这也不是我找人拍的，照片中的女人找到白小姐的学校，一番羞辱。我在地上捡到了这张照片，至于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个分手，我也不清楚。”
“你爱白小姐？”褚明男人的直觉很敏感。
林鹤不置可否，把酒杯放在掌心中摩挲，琥珀色光泽的酒液在幽暗的蓝光之下泛着微光，一层层的敲打杯壁。
“对于她我很克制，”他回答的隐晦，褚明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