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色的楼(4)
欧阳,这里楼房五颜六色,像彩虹一样。”
“你喜欢吗?”我拨弄她的发梢。
“喜欢,我们住的那栋楼叫什么?”我手晃了几晃,瞥一眼正在偷笑的夫妻俩。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百合问,我咳了一声,想转移话题。
“让我猜一猜……”
“黑楼,有些难听。”她捂住嘴,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难道是玄楼,乌楼,暗楼,墨楼……”
“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走吧!请你们吃火锅。”我拉她。
“我也去。”露姐说。
“不,你等会,这座楼就这么难以启齿吗?”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我叹一口气揶揄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当然,等我回去别人问起来,总得……”
“青楼。”我打断她的话。
“青楼?”她愕然,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青楼,我早该想到,你刚才吞吞吐吐的样子,原来是青楼。”
“我终于住上青楼了,你知道吗?上大学时看穿越剧,我最想穿越到古代青楼,做一个满腹经纶,幽怨单薄的女子,最好是盛世太平的……”
我们几人皆幽怨无比地看着她。
一家不大不小的火锅店,进去却别有洞天。食客很多,队伍一直排到街角,在晚霞的映衬下,黄昏的街道略显厚重。
“对不起,今天已经订满了,你们没看见末尾的工作人员吗?”柜台前,一位大约四十余岁的女人耷拉着眼皮,她手里的动作近乎机械化,一旁胖胖的男人无奈地看着我们,脸上堆砌出麻木而呆滞的笑。
“那么,我们换一家吧!”我拍拍百合的肩膀,她还没来得及发泄心中的不满,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这是我朋友,我请我朋友吃饭还需要你们允许。”
“老板,不是这样的……”一男一女着急解释。
“戴老板,他们但得抬一下眼皮,我都不生气。”老莫站在身后,虽笑容可掬,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
“走吧!今天我请客,高低让你们吃上成都最具特色的火锅。”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转身往回走,走不了几步却被火锅店老板拦住,他满脸堆笑着挽留我们,并说包间已经安排好了,看着两个老滑头斡旋,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走了,以后再来品尝,今天食客太多了……”老莫豪气万丈地挥了挥手,可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火锅店老板点头哈腰一直送到大门口。
“要不我们回去吃,上一次在楼上吃的火锅就很好,喝醉了也不用您烦心。”我试探性地问。
“不行,想吃火锅以后随时安排,今天必须听我的……”他停下来扭头看了看火锅店。
“这家店半年内必黄,要不然是我莫字倒着写。”
“那个小老儿看见我了,没良心的东西,你们慢慢走,我打个电话。”
“没想到老莫性格如此刚烈,不过吃顿饭而已,让人家店铺关门会不会太过分了?”我靠近露姐。
“当然不是,我们做服务行业的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更不能厚此薄彼,那两人的态度代表着火锅店的态度,即使客满了也要笑脸相迎……”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那家店欢腾不了几天了,你等着瞧吧!”她揽住我的腰,用力往她身边拽了拽。
“我对你更感兴趣,要不……”她一脸坏笑。
“咱们再醉一次。”
“别,您的酒量我见识到了,一次就够。”我一把推开她,她咯咯笑着在大街上扭了起来。
韩哲牵着佳佳的手,走在最后面,他时不时地拿起手机拍照,佳佳俨然成了他最好的拍档。
“晓雨,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看他的眼睛就行,语言和物质都可以伪装,唯独眼睛不行。”
“你看现在的韩哲,他对佳佳的态度,卑微到泥土里了。”郝歌看着我,眼里有朦胧醉意。
“曾经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韩哲,韩大才子也会有卑躬屈膝的一天,还是对一个孩子,你的孩子。”
“他当年若不爱你,没爱到骨子里,又何必这样呢?”
“多年后偶遇,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然后转身离开。”
“校园里的爱情虽然纯真浪漫,但有一个缺点,保质期短,每个深陷其中的爱侣都明白,毕业后,踏上各自的归途,从此天涯海角再无相见。”
“还吃不吃了,你们嘀咕什么呢?”百合忽然扑过来揽住我俩的肩,郝歌挑眉瞥了一眼正在街角花圃拍照的韩哲。
“他俩不饿,你急什么?”百合的天鹅颈又发挥了作用,她伸长脖子,皱着眉头,嘴里啧啧叹道:“邪了门了,韩哲被人下降头了吗?”
“这么乖……”话说一半,瞥见我的不悦,又呵呵笑着自己用力拉扯着手臂,在嘴巴上拍了几下。
“我嘴欠,嘴欠,没有恶意……”说完挽起袖子,迈开大步向他们走去。
“百合怎么得了,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我摇摇头说。
“头脑简单不等同于二百五,她是例外。”郝歌搂着我,前方的露姐向我们招手,老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大巴车,带我们去吃成都最豪横的火锅自助,人均1880元。
“这多不好,说好了我请。”一进去我就懵了,里面奢华的程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没想到外面看上去朴实无华,里面却富丽堂皇如一个宫殿。
“你快去让他们把鞋子擦一擦。”我对还没上车的郝歌说,她伸头看了看,也是一脸惊讶。
“不需要,快上车,这里不能停车。”老莫坐在副驾驶,他摇下车窗,热情招呼大家。
“老莫今天丢了面子,怎么也得找补回来。”露姐见人都到齐了,这才笑着说。
“宝贝,坐我这里。”她招了招手,佳佳看一眼我,不情不愿坐过去。
“酒楼坐落在深山里,环境优美,空气新鲜,专车接送。”
“怎么样,还不错吧?”老莫一脸期待,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我讪讪一笑,“让您费心了!”他斜眼望我:“这几位小友中,我顶烦你说话,忒没劲!”我笑着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丝巾。
“老哥想聊天,你看我怎样?”韩哲慵懒的声音,却带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我抵了抵郝歌,她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
“不敢当,我错了,老婆子先别骂街。”众人大笑,我也笑,忽然顿住,思考自己为什么笑。
“她心思太重。”老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没关系,我生来就这样,估计改起来费劲。”我自嘲笑了笑。
“你们三个女娃子的性格天差地别,不知道怎么聚在一起?”他依旧往后看,全然不顾及露姐眨的快要抽搐的眼睛。
“我们是大学同学,彼此性格早领教了,心照不宣罢了。”郝歌说。
“哦!那位小友也是吗?”他指着韩哲,韩哲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快到了,大家都饿了吗吧?”他终于看见露姐的脸,但为时已晚。
“老莫,这地方和你形容的不太不符呀?”百合第一个下车,听到她的声音我探出头去,果然,不及我的期待值。
郊区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座两层的楼房,墙体已经斑驳,能看见一层层的石灰脱落。一棵遒劲的老槐树枝叶扶疏,遮住了半座楼。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一个磨盘,树下有两三张石桌,有人下棋。
“请进!”来不及多想,一群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相迎,往里走,一遍一遍刷新了我对奢华的认知,乘电梯上五楼,那人一边解说一边和对讲机那头的人说话。
“包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老板亲自为贵客服务……”我不安看向露姐,她也皱了皱眉。
“欢迎光临!”一位看上去很低调,大约四十余岁的男人迎出来,他皮肤很白,带一个金边眼镜,一身粗布衣裤,脚穿布鞋。老莫夫妻连忙上前寒暄,我们识趣找个位置坐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板亲自来敬酒,我杯里的白开水不能瞒天过海,不知道喝了几杯,只感觉头昏昏沉沉。
“好一点了吗?”一间临窗的小屋,温暖而雅致。
“喝点热茶。”他提起茶壶,注入空杯中,我接过来,小泯一口。
“她们呢?”我问。
“去唱歌了。”我放下杯子苦涩一笑。
“好一群没有良心的人。“韩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心情看上去格外的沉重。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低眉看他,他抬头,错愕中带有一丝喜悦,转瞬即逝。
“有些话想对你说,这么多年,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我又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
“好茶!”
“你说吧,我听着。”他好像很难以启齿,右手放在腿上,捂住眼睛。
“我释怀了,你也放下吧!”
“我们之间不需要追根溯源,我已经不爱你了,很久以前就不爱,可是李凯那个傻瓜还是误会了。”
“我现在连人都弄丢了,上哪说理去。”感觉嗓子有些沙哑,茶壶空了,一小嘬茶叶附在茶壶嘴上,看得我强迫症都要犯了。
“你们结婚那天,我把自己灌的大醉,酒瘾也就从那时候养成。”他慢慢抬起头,我想躲避,但还是看见一张心力交瘁的脸。
“二十年前,你舅舅的白月光在国内最权威的杂志上,公开否定我父亲的学术论文,言辞之犀利,论证之确凿,堪称经典。”
“半个月后,我父亲因为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以及外部的压力,在楼顶喝酒时,一个恍惚掉下去,我和母亲下楼只看见一大团血水,她疯了,在精神病院呆了好几年。”
“我很抱歉,也理解你的痛苦。”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心里很难受。
“你不用抱歉,和你无关。”他起身去煮茶,我下床,穿好鞋。
“我们大学时恋爱,我母亲是知道的。她见过你几次,也很喜欢。”
“当时我们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饭后坐在阳台上,一边品茶,一边畅想未来。”
“未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有你,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男孩还是女孩,我名字都想好了……”茶煮开了,他先给我倒一杯,自己也倒上。
“男孩叫韩磊,光明磊落的磊。女孩叫韩卓,卓尔不凡的卓……”
“还好没嫁给你,名字好丑。”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他见我眼神躲闪,再没继续追问。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你舅舅和白月光来我家商量我们的婚事,我妈妈又被刺激到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又被打乱,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我握住他的手,他一阵慌张后情绪渐渐和缓。
“其实这些,我舅舅临死之前也跟我说了,他说你妈妈这个人嫉恶如仇,睚眦必报,我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
“韩哲,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坦然相处,不是很好吗?”
“我不怨你,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