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章 失乐园
欧阳，以后有什么打算？”婆婆问。
“找一份工作。”
“找什么工作，难道你缺钱吗？”她激动地冲我大喊。
“晓雨，不用急着工作，先好好休息休息。”身旁的郑逸轩笑容很和煦。婆婆也觉失态，捂着脸小声啜泣，我扶额叹息，还是决定安慰她，她在我怀里挣扎，抽身离去。
三天后，我到雷老板的酒店门口，纠结一会儿，硬着头皮往里进。
“你好！”
“请问酒店还招厨师吗？”前台美女拿眼皮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问：“你原来在哪里做？有特级厨师证吗？”我愕然，她冲我翻一个白眼。
“一级的也行。”
“没有，我自己的小饭店。”她嘴里挤出一声“切！”干脆连装都不肯了。
“又来一个，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手艺可以来应聘？会炒几个家常菜而已，不自量力！”我心中一团火，被浇灭的很彻底。
“抱歉！”我转身离开，她敲着桌子说：“别说我欺负你，留下手机号和姓名，回去等通知。三天内没接到电话基本没戏，对了，座机号你记一下。”我犹豫一会，留下个人信息。回到酒店呼呼大睡，第二天上午接到婆婆电话，雷老板来了，在家里。看着镜子里略显浮肿的脸，还有淡淡的黑眼圈，给郝歌打去电话，她正好在家。她给我化了一个淡妆，不是很精神，但勉强说得过去。
“女人呀！一旦离开爱情的滋润，就枯萎了。那日同学聚会，你是全场的焦点，美的一塌糊涂……”我不悦：“打住，再说我就走了。”她抓起桌上钥匙，“我送你。”一路上她忍几次，都被我堵回去。
“到了，杨梓说你家很漂亮，请我进去看看，喝杯茶？”我下车，她摇下车窗说。
“喝茶一会我请您，你乖乖等着我，我拿些东西回酒店。”她瞥我一眼道：“你搬来和我一起住，让我也享受一下有厨师的待遇，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她变脸，一盒口香糖砸在我身上，茉莉桂花味，我打开含了两粒，顿时神清气爽。
我不喜欢偷听，但那次意外收获后，心里有了一丝抵触 。客厅里很热闹，雷老板和琼姐都在，听婆婆满嘴恭维讨好的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拖雷老板的福，我终于听见公公婆婆口中我的好，倒出两粒口香糖，放进嘴里，我微笑着推开门。简单的寒暄后，雷老板抱歉地说：“欧阳，我也是今早到前台才知道，你去酒店了，我把她骂了一顿，让她滚蛋！”
“雷老板，不至于。”
“最近去您店里应聘的厨师一定很多，省师大拆迁，美食街上百家大大小小饭店暂时歇业，有大批优秀厨师涌入酒店，供您筛选，也是一件好事。”
“是，是。”他一直点头。
“今天我和雷老板去暖阁，才知道被拆了，看着一片狼藉的废墟，我们还感慨一番。”琼姐说，她拉住我的手：“是不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我赧然一笑道：“还是琼姐懂我。”
“呵呵！”雷老板笑声爽朗。
“小琼呀！虽说你也是老江湖了，但还差点火候。欧阳第一个签字，也是力排众议劝说百十家饭店老板，以一己之力让市政府拆迁工程顺利进行，挽回了他们的面子。”
“我听人说啊，如果不是她，美食街至今还僵持不下。你以为那些老板是善茬吗？”
“拆迁工程还没开始，就有人上访告状，实名投诉的信件都被省里压下来了……”他饶有心致地看我，“新任副市长韩哲你认识吗？”我一怔，这老头不按常理出牌。
“我们是校友。”他若有所思道：“噢，难怪！”
“雷老板听到什么吗？”我不顾公婆的脸面问道。他摆摆手，“没有，这就理通了。”
“你第一个签字，他为你配了一个武警支队，你游说众人，一切都理得通了。我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对公公说：“爸，你去买点菜，咱们留雷老板和我琼姐吃顿饭。” 公公乐滋滋的出去了，打电话让郝歌进来，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我忘了曾经的不堪。我做了一桌子菜，很多菜品是舅舅研发的，他走后我把菜单锁进柜子里。这几盘创新菜不过是冰山一角，公公婆婆也没吃过。我的想法很简单，给雷老板留下好印象，为公公婆婆做最后一顿饭，和佳佳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送走了他们我回到卧室里，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佳佳一直跟着我，怕我跑了似的。
“妈妈，我今天乖不乖？”我抱住我。
“很乖，等妈妈安定下来就来接你，好不好？”她拦住我去路，“你真的不要爸爸了吗？”我无言以对，“佳佳，我和爸爸都爱你，我们对你的爱不会减少，只会……”她捂住耳朵，跺脚，转圈，大声说：“我不听……”我崩溃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电视剧的情节不是这样演的。
“佳佳，你爸爸妈妈不会离婚，他们只不过暂时分开。”一旁默默流泪的郝歌忽然说，佳佳抬头看她，眼中有了希翼的光芒。
“阿姨，我妈妈和爸爸还会像以前那样，爱……”她张了张嘴，或许忘了用什么词 ，表情有些小尴尬。
“恩恩爱爱，相亲相爱。”郝歌补充道，佳佳使劲地点头。
“会的 。”郝歌说，“他们因为工作原因暂时分开，以后还是一家人。”我没脸看孩子，吱吱呜呜搪塞过去，牵着郝歌的手一口气跑到楼下，车驶上高速，在没人的大桥下。
“你疯了，画这个大的饼我要怎样圆回来？”她静静看着我，看着我的歇斯底里，我的痛哭流涕，我所有的不堪和软弱在这个女人面前暴露出来 。
“我相信李凯，相信他对你的爱，会好起来的，你要给他时间……”我推开她，“你不了解，我们是一类人，咬碎了牙往肚子咽，宁苦也不回头。”
“从此互不相见，互不相欠。”
“我更了解你，当年韩哲负你，你不过丢了魂，至少还能结婚生孩子。”
“李凯的离开，无疑摘走了你的心，打断了你的几根肋骨，你的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既然两个人都爱，又没有外部阻力，在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她看着远方，短发在风中凌乱。
“他一直很介意我和韩哲的过去，大学时的爱情他全程围观，这有多可怕你想过吗？”
“我不敢想，他那天说的话，他说我水性杨花……”我没有力气，看着路边的马路牙子，觉得无比亲切，找一处干净地方坐下来，摊开双手放在膝盖上，那一瞬，让我坚信温暖只有自己能给，他那时激情饱满，如今疲惫不堪，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
“走吧，我请你喝茶。”郝歌过来，我抬头看她，“那一次你不在，我给韩哲送餐后，在一个十字路口，我想到了死，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只差一点点……”她坐下来，搂着我。
“他的摩托车废了，身上多处擦伤，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我和韩哲在一起时，他经常对我说：我们不合适，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那时候，我从来没用正眼看过他……”我捂住脸，靠在郝歌肩上，没脸没皮的把这些年的过往，爱与被爱，包括生活中的小摩擦全部倒了出来。心里空了，空的很彻底，猛吸一口气，里面拔凉拔凉的。
我累了，这一页，终于可以翻过去了。
“大家都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的新同事。”早晨八点钟的后厨干净整洁，新鲜的蔬菜一筐筐摆放整齐，鱼虾蟹类都在水族箱里，活蹦乱跳的，后厨很大，很多设备我从未见过。
“这是欧阳雨，暖阁的老板，今天正式加入我们，大家鼓掌。”雷老板用力渲染气氛，可是掌声寥寥，看着一张张脸上用力表演的热情，我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大家好，很荣幸能加入这个团队。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希望大家多多帮助和指正 ……”话没说完，有厨师断断续续离开，厨师长到我面前，笑着说：“他们就这样，吊儿郎当的，雷老板拿他们也没办法，您大人有大量。”说完，将围裙用力甩在肩上，走了，一步三晃。我瞥了一眼雷老板，他耸耸肩，摇摇头。
“欧阳，你第一天来，我不知道你厨艺如何，委屈你先切菜吧！”厨师长是一位四十余岁中年男人，发福的肚腩权威似的在我面前颤了几颤。
“明白。”我看了一眼堆成小山似的各种蔬菜肉禽，心里却很满意，切菜吗？切就是了，一个小时消灭它们。
“欧阳，你切的挺快的，先放一下，帮我们配菜吧！”
“明白。”切完最后一盘肉片，我放下菜刀，砧板拎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菜案擦洗干净 。
“这是菜单。”一个黑黑廋廋的小伙子把菜单给我后，躲瘟疫似的离开了，我暗自一笑，幸亏我懂这行，不算啥，我来打工，不是交朋友的 。
“这么回事？菜上这么慢？有几桌客人都要走了。”一位经理模样的男人进来，冲着他们大声嚷嚷。刚才还牛逼哄哄的一群人瞬间蔫了吧唧的。
“欧阳，你来炒菜，快跟不上了。”此时，琼姐满头是汗地走进来，我看了一眼厨师长，他心中不悦，也只好点点头。我指了指黑黑瘦瘦的小伙子，“你帮我配菜。”他愕然，不情愿走过来。
“欧阳，你先做这张单子的，你们几个过来端菜 。”外面进来两个服务员。
“不够，再来几个。”琼姐大喊一声，呼啦啦进来四五个。厨师长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扇了扇。
“再来两个人帮她切菜配菜。”看服务员走马观花似的来来往往，我是否该得意得笑，一群棒槌而已。
“老板娘，这个再加六盘，不，九盘。”经理边擦汗边探头看我炒菜，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棒了！”
“好快呀！看你炒菜很过瘾，怪不得老板娘不想走 。”
“谢谢夸奖！”我说，一个服务员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握一沓单子，“客人指定她炒。”他指了指我，又觉得不妥，腼腆笑了。
“欧阳，你已经炒了几十盘了，要不要休息一下？”琼姐小心翼翼看我，我干咳两声，她赶紧递来一杯水，给我擦了擦汗。
“不需要，我每天工作量也这么多。”一回头，众多厨师围在我身后。
“在k市美食界，欧阳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你们还嘚瑟吗？刚才有多狂妄，现在就有多打脸，疼不？”雷老大不动声色站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