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爱。”
“您闲的没事？”王阔阔眉头皱的快变成拉丁字符了, “是谁说季后赛开始之前很忙的？”
“谁啊，不知道。”陆深说，“我今天队休。”
王阔阔：“……”
“祝你幸福。”他叹了口气, “哥们先撤了。”
“嗯。”陆深随口应了声，突然想起什么，心念一动，“走，我跟你出去看看。”
——
解说台上，江挽、向南还有小岛依然在等待暂停结束, 在官方宣布可以全额退款之后，观众很快就全部退场的差不多，现在外面还在看直播的应该也没剩下几个。
但即使在这种时候, 解说也不可能休息，哪怕只有一个观众，甚至没有观众，只要比赛还在，他们就必须坚持到比赛结束。
之所以比赛迟迟不能继续，是因为面对这种突发bug, 有个漫长的确认-判决流程。
技术人员首先必须确认bug存在, 然后尝试复现bug, 还需要确定这个bug是在某种苛刻条件下触发，还是只要通过特定操作就会触发, 是英雄的bug还是装备的bug……
比如这盘，诺手开团时吃了两个技能，包括被地形卡了一下, 那么为了避免同个bug再次影响比赛, 就得验证疾跑被顶掉到底是因为挺进破坏者的主动效果还是因为地形, 还是因为两者综合触发，如果是其他的强制位移会不会顶掉疾跑，这个bug如果不在小龙坑会不会触发，其他的英雄会不会触发bug……这些一套测试下来，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同时遇到bug有两种处理方法，根据bug的类型而定。如果是触发条件非常苛刻的bug，通常采用“时空回溯”。
时空回溯就是游戏跳回到bug发生前的几秒，重新开始，一般bug就不会再次发生，但时空回溯争议很大，因为团战瞬息万变，尤其如果一方抓到了另一方的失误，再来一次，失误方必定不会再走到原位置，所以两次团战几乎不可能是同个结局。
遇到时空回溯，基本双方粉丝一定会掀起激烈的争执。
另一种是重赛，但重赛双方一是战术已经暴露，二是变数太多，正常来说，谁都不会希望重赛。
出现bug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既然bug已经出现了，游戏没法再正常进行，两边就只能据理力争，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争取判决。
像现在，在技术人员努力复现的过程中，dcg战队坚持认为这bug是“非常偶然才会发生的bug”，所以要求时空回溯，但trg当然不能接受这种判决。
因为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在小龙处拿到视野和优势，而且诺手正处在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如果时空回溯，这样好的机会不会再出现，他们反倒容易输，所以trg只能退而求其次，坚称“这是极容易被复现的bug”，并要求重赛。
赛事方不能偏听偏信任何一方，只能继续测试bug，尽量给出公正判决。
所以场面就僵在了这儿。
这种漫长的暂停，对选手、对解说、对在场全部工作人员都是折腾。
按照规定，为了避免选手故意报暂停商议战术，比赛暂停期间，选手之间不能有任何交流，即便是这种长达数小时的暂停也一样。
他们的耳机内会一直播放着白噪音——也就是流水、雷雨、风声等持久不变的声音，杜绝一切来自外界的干扰。
当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作响几十分钟甚至更久，选手的体力、专注力、身体素质都会受到巨大考验，就算是头疼甚至耳鸣他们也不能摘下耳机。
工作人员就不提了，复现和测试bug本身就很漫长，还不能有疏漏。
而且在游戏中出现bug，尤其是这种局势胶着的局，不管最后时空回溯还是重赛，不管最后trg赢还是dcg赢，满天飞的阴谋论和谩骂都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解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管比赛暂停有多久，他们都不能停止说话，一旦场上出现超过一定时长的空白，就会被定义为播出事故。不过他们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只是很单纯的精神疲惫而已。
“开赛之前我还想着，今年最后一场很好看，希望上班能上满。”小岛自嘲道，“但是这班上的也太满了吧。”
上班指的就是比赛场次，上班上满，意思就是，希望系列赛能打满。不过遇到一个多小时的超长暂停就是意外情况了。
“小岛每次解说重要比赛好像都遇状况，去年总决赛也是，场上暂停了快一个小时，还有夏季赛决赛……”向南说，“看来以后我得看好了，有岛姐在的大比赛，宁可扣钱我也不能上。”
“我也记在小本本上了。”江挽附和。
江挽好想打哈欠，但他怕自己打一个哈欠，场上三个人都会跟着打。
一个哈欠是小失误，一串哈欠就会变成播出事故，他忍的都快流眼泪了，拼命眨眼睛。
还好导播与他们同病相怜，很配合地把镜头切给下面观众席，顺便拉了个能遮挡整个主画面的宣传栏出来，放着背景音乐帮几个解说争取短暂的休息。
江挽没什么精神地往台下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了不少灯牌在座位上。
有trg的，也有dcg的，“白夜”和“小傲”闪闪发亮的名字堆叠在一起，还有一些可爱的小图案，q版小人、小猫小狗、撒花……
嗯？
撒花？
江挽一激灵，突然精神了不少。
他心跳突然快起来，定睛再往灯牌那边看过去。
孤零零的一个小灯牌，白底色，店铺门外常见的那种彩串灯，这灯牌如此眼熟，眼熟到江挽甚至知道它的价格。
80
……不，按照某人的性格，他肯定不会问能不能打折，那就是100。
灯牌上，两个小小的，熟悉的“撒花”图案，在观众席上跳动着。
江挽悄悄攥紧了藏在解说台下的手，掌心随着心跳一阵温热。
即使陆深现在不应该在这儿，即使他往灯牌的方向看根本没看到任何人，但他很确定，陆深一定在这儿。
因为陆深如果不在这儿，就不会立起这么一个灯牌。
即使现在他在台上没法跟陆深有任何交流，但江挽心里明白这个灯牌是什么意思。
就算场下已空空如也，在某个角落里那个人还在等他。
他正在这里。
他和他一起。
江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胸中像多了一团温热的火。
当暂停时长来到两个半小时，时针突破了“23”这个数字，江挽悄悄蹬掉了自己的皮鞋，换成藏在暗格里的毛毛拖鞋，小岛偷偷递了个腰枕给他。
这时候要是有个镜头从解说台下面拍过来，场面应该挺搞笑，三个解说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齐刷刷各种毯子靠垫毛拖鞋，小岛甚至还踩着一只毛绒猪。
与这种躺平气质截然相反的，是江挽现在巨好的精气神儿。
从刚才的某个时刻开始，他突然像被打了鸡血，在台上侃侃而谈。
从dcg的队史讲到trg这两年的成绩，本来打算插段音乐的导播都没地方切入，小岛和向南也乐得他带动话题，配合的“嗯”“啊”表示自己也有在解说。
终于，23:15，暂停的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后，裁判组终于给出了答复（注：以下bug纯属虚构）：
经反复调试，bug确认为，英雄诺克萨斯之手在开启疾跑技能并使用挺进破坏者时如果被地形（本场为奥恩q技能的熔岩柱）影响位移，则疾跑状态会被取消，且后续有概率无法再次使用疾跑技能。
考虑到该bug有一定概率持续触发，故本场直接重赛，不采用时间回溯，英雄诺克萨斯之手将于bug修复之前被禁用。
虽然trg主张重赛，但其实就算重赛，trg同样是血亏，因为他们精心准备的诺手体系在这个版本就被彻底禁掉了，只能说在常规赛触发这个bug是好事，至少季后赛前，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但dcg也不是赢家，他们提前暴露了自己准备的破败之王打野，但没有拿破败之王打出一场胜利。
不管怎样，比赛还是重新进行下去。
两个多小时的白噪音煎熬后，选手状态明显都有了下滑，这时老牌强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dcg整体的状态更胜一筹，20多分钟，他们拿下比赛。
“恭喜dcg拿下春季赛收官战的胜利，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有了结果，胜利属于坚持到最后的战士！”
江挽的声音在场馆里回响，伴随着迟来两个多小时的战歌声，战队、解说、工作人员、等候在场外的媒体、粉丝……终于都长长出了口气，这个漫长的夜晚，总算宣告终结。
选手们疲惫地起身各自握手，几个解说在台上也都迟迟没动作——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们三个才穿着精致漂亮的西装，蹬着造型可爱的毛拖鞋，磨磨蹭蹭地打着哈欠下场。
“我——要——挂——了——”向南用气声奄奄一息地说道。
“这场太折磨了。”江挽幽幽地说
小岛递给他和江挽一人一片润喉糖，三个人走在熟悉的走廊上，窗外黑得彻底，连灯都没了。
“小江今天说是折磨，但状态真的好好，一直在带气氛。”小岛打了个哈欠，“没有你我估计要当场睡倒。”
“是啊。”江挽愉快地答，“因为想给观众带来更好的讲解嘛。”
“你对观众感情还真是深。”向南笑了笑，“明明场下都没什么人了。”
那可不是，深哥还在台下呢。
等下回去拿到手机，就发微信去找他。
“我相信我有观众的。”江挽答，“而且我的观众人超级好，超级帅，超级体贴的——”
说话间，小岛推开休息室的门。
江挽只来得及疑惑了下为什么屋子里的灯没关，就瞧见墙角的桌子边摆着三杯热饮。
他视线顺着三杯热饮看过去，就瞧见陆深手肘搭在桌子上，手指撑着下巴，懒懒靠墙坐着，手边放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
即使已经知道能瞧见这个人，灯光映照着他的脸时，还是显得他清隽的轮廓分外温柔。
三个解说同时怔了怔。
“……真爱。”小岛先喃喃地嘟囔了一句。
“我有事先走了，谢谢深哥。”向南随后冲过去拿走两杯热饮，一杯塞给小岛，风一样地消失。
江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耳朵却突然开始发烫。
……深哥是不是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
陆深看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