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输赢终有果（四）
盛雪往起点区看，于霜和张高轩不时交头接耳，会看对方手机上的计时。
她也很想知道，林旭东和范明远刚刚过圈那一刻的成绩如何，是林旭东领先还是范明远。
林旭东状态很稳，匀速向前，快速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从上坡到下坡再到平缓路段。
眨眼功夫，再次进入靶场。
第二次射击的姿势是立射。
林旭东在靶位就位，脱下枪，瞄准射击。
两圈下来，呼吸频率明显要比第一次更加快，缓的时间也更长了些。
林旭东稳定后出枪速度就很快，不带停顿，一枪接一枪地打。
没有意外，五发全中。
严自在一旁默默地为林旭东打气，凝视着林旭东不敢眨眼，就怕自己一个眨眼就错过了精彩瞬间。
他在林旭东起身后，抑制不住激动地喊着：“yes！”
庄沿抬手又要打严自，这次严自反应快，立刻闪开。
范明远紧随其后，完成射击立刻冲出靶场。
他从严自和庄沿的视线里经过，弹指间，人已经远去。
庄沿跟严自挨着，庄沿说道：“我感觉远哥要开始莽了。”
“不是吧，这才第二圈。”
范明远通常习惯在第三圈之后再次提速，他提速需要一个蓄力过程，所以一般都会放在后半程，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在后期扭转局势。在那种前期差距没有拉得特别明显的情况下，他总能在后期制造精彩的看点。
庄沿耸肩：“就是一种感觉。”
严自说：“你可拉倒吧！”
林旭东和范明远再次经过观赛区。
于霜跟张高轩对视一眼，两人没有再看彼此手机上的计时。
没有什么是比当这种比赛的计时员更痛苦的事情，他们并不想受这样的煎熬。
第一圈看完后，那相差不大几秒真是要命，平时自己队里比赛可没这么刺激，就因为这样，于霜跟张高轩商量好不再看时间。
盛雪在林旭东出发时有自己关注时间，只看到分钟，连秒都没注意，更不论秒后位。
罗子军和贾思成一旁讨论范明远现下的速度，他们说范明远还可以再冲，而且说他压林旭东压得很紧，不出意外到后两圈可以反超。
柏巧瞥向盛雪，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很希望林旭东赢？”才会在听到贾思成说林旭东会被反超后这么失落。
“希望，”盛雪轻声回应，“我希望他能赢自己。”
林旭东只需要跟他自己比就好。
这些天的练习，他需要一个结果，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
他只要能比练习时的成绩有进步，他就是赢。
第三圈到一半时，范明远借着一个下坡猛地提速，肉眼可见的缩短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林旭东进入靶场准备射击的同时，范明远也冲进了靶场。
严自大吃一惊，怎么就人突然压得这么猛了呢？
庄沿凑到严自面前：“看见没，我说远哥要加速。”
“这不科学！”严自不接受这个结果。
“怎么不科学，战术本就是随机应变，因人而异，远哥这叫善于变通，”庄沿瞥一眼靶位上的两个人，对严自说道，“如果没人脱靶的话，远哥赢面很大。”
严自很不清楚，庄沿说得是对的。
林旭东比他们想象中的稳，并没有因为范明远进入靶场而受影响。
卧射依然顺利，五发全中。
林旭东起身时余光看见正在射击中的范明远，他没有逗留，快速离开靶场。
范明远紧追在林旭东身后。
严自在两人均离开后，对着庄沿说：“我刚刚好像看见老师笑了。”
还是很欣慰的笑容。
一点也没被反超的失落和懊恼，反倒像是对范明远的表现很满意。
庄沿皱眉，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你看错了。”
严自挠头，可他确实看见林旭东笑了啊，他看错了吗？
林旭东和范明远前后从观赛区经过，意味着第四圈开始。
刘佳坐在轮椅之上，不再安静地观看比赛，她拽了拽邵俊力的衣袖，让邵俊力看向她。
“怎么？”邵俊力俯视过来，对上刘佳的视线。
刘佳抬着头，对他说：“邵哥，你扶我一下。”
邵俊力照做，却看见刘佳站了起来，他皱眉道：“你想干嘛？”
“坐太久了难受，我起身活动活动，就两分钟，一会儿就坐下。”刘佳看上去很老实。
邵俊力对刘佳的心思一清二楚，他说：“你就算想冲，也给我等到快结束的时候，现在给我坐下。”
刘佳倒是没想到邵俊力会当面把她的心思戳穿，但她也不无所谓，说白了更好，她也不用掩饰了。
“我是想冲，做迎接他们的第一个人。”
“是吗。”邵俊力看不是他们，是林旭东一个人吧。
“是啊。”
邵俊力摇头，不想同刘佳争论。
刘佳动着身子，准备坐下，她习惯性反过来扶着扶手，正好看见在观赛区的盛雪。
盛雪专注看着比赛，并没有注意到刘佳。
刘佳盯着盛雪看了一会儿，她对盛雪的印象最初是因为张高轩在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林旭东对哪个女人那么亲近过。后来她去找范明远，虽然范明远没有明说，但从他的描述里她也能猜到七八女，更何况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
“那个女人，”刘佳对着邵俊力问，“跟东哥是什么关系。”
邵俊力对盛雪跟林旭东之间模糊不清的关系心里也没个数，也不会傻到在刘佳面前乱说：“她是电视台的，东哥算是辅助她完成工作。”
“哦，这样。”刘佳心里冷笑，哪里会这么简单。
第四圈行径到一半，林旭东终于不再求稳，他开始加速，不是猛冲的加速，而是在缓中一点点把速提上来，像他这样的，最容易在比赛中迷惑对手。
林旭东身后的范明远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开，他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想，终于，他还以为他等不到了。
冬季两项场地实际没有特别大，20公里的路段其实就是在场地里反反复复地绕圈折返。
如果能从上方俯视赛场，画出一个平面图，其实就相当于在一张白纸这个有限的区域里先框出一个椭圆或者圆的大范围，然后在这个大范围里用一条画圈，拐弯再拐弯，多次来回绕到终点。
靶场通常会设置在观众可视范围内，距离较远，想看清靠肉眼是肯定不行的，可以用望远镜。
林旭东现在就处在一个拐角，而这条线路段在上空俯视视角其实就是不断来回。
雪道上是凌乱的雪痕，滑雪板每从上面过一次，就会添上新的痕迹。
林旭东冲向靶场准备最后一次射击，最后一次射击是采用立射的姿势，在靶位就位，瞄准射击，动作连贯流畅，射击非常稳，依然是全中，轻松搞定五发，立马背枪拿起滑雪杖滑雪离开。
因着之前加速的原因，林旭东拉开了同范明远之间的距离，导致这次范明远进靶场要比林旭东晚。
这回轮到庄沿目瞪口呆，按理说是应该保持刚才稳压着的趋势，最后一圈实现反超才对，怎么到第四圈又被拉开距离了？
严自一把搂过庄沿，语气近似炫耀：“你是不是忘了，赛场上可不是只有远哥一个人会加速哦。”
庄沿确实忽略了这一点，他把林旭东当成了一个不变的定点，全然忘记他是个自由点。
范明远完成射击，马不停蹄地向外冲。
这回他是真的要爆发性加速了。
观赛区的一众人看着林旭东和范明远一次次从他们面前经过，看到他们之间逐渐缩小又被拉开的距离，心跟着他们的速度起伏。
最后一圈，决定比赛的输赢。
盛雪双手握在围栏上，看着林旭东破雪而来，在转弯处的赛道留下一个完美的弧线。
范明远不甘示弱，做最后的冲刺加速，目标是把两人之间被打开的距离再次缩小。
罗子军和贾思明对视一眼，大概心中有数。
在林旭东和范明远于第一个弯道尽头消失后，贾思成转身对着盛雪和柏巧问道：“最后一圈了，下去吗？”
柏雪看向盛雪，盛雪点了点头，两人跟在贾思成和罗子军的后面，一起往楼梯处走，到邵俊力那儿去，会看得更清楚，也能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跟他们汇合。
最后一轮射击结束后，严自和庄沿也第一时间跑向终点区，靶场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场馆的中心点，穿过来很快。
所有人在终点区的位置聚齐，目光跟着在场地里忽隐忽现的两道身影。
林旭东和范明远之间的距离一直在变化，时远时近，光看这点距离，还真不好判断最终成绩。
“东哥不愧是东哥，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刘佳突然开口，吸引众人视线。
她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林旭东今晚的表现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期。
大家对林旭东有所期待，却默认他有腿伤，他有长达六年的时间没有碰板，即便他有夯实的基础撑他，可毕竟六年时间过去，绕是再优秀的运动员也抵不过岁月的追击。所有人自然而然降低对他的期待值，预设一个从各面综合出来的结果，最后却发现，林旭东能做到的，远超这个结果。
盛雪扫过众人或惊讶或骄傲或自惭形秽的表情，她再次看向林旭东，看着剩余赛程逐渐减小。
她不知道他们对林旭东有一个怎样的预期，她只知道，他做到了他自己所期盼的那样。
享受比赛，不论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