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混沌的距离（四）
盛雪不知道范明远想跟她聊什么，左右应该都是跟林旭东有关的事情，她跟在范明远身后。
范明远滑雪过去，比盛雪要快上许多，盛雪只能小跑过去。
范明远在林间等盛雪，期间将防护工具一一摘下，滑雪杖被他倚靠着树干放下，弯腰解开固定器卡扣，嗒嗒两声结束，盛雪出现在他面前。
盛雪看着范明远，问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范明远手上动作一滞，很快直起身，睨她一眼：“聊东哥。”
盛雪缄默不语，她差点忘了自己来这儿的本意。
宋清瀚在停车场外提醒她，林旭东有可能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她当时就在犹豫要不要来。
经过滑雪场馆时，她看见一个很像林旭东的身影往这边去，感性战胜理性，好跟着跑来了。结果没看到林旭东，反倒是看见范明远。
这个点，运动员的训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范明远怎么还在这儿？
盛等着范明远开口，迟迟没等到，是他说要聊的，半天又不说话，盛雪问他：“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训练。”
“你们的训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盛雪追问。
“加练。”范明远回。
盛雪惊讶问道：“每天都加练吗？”如果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加练，那林旭东要练，岂不是要等范明远结束，他才能开始，那林旭东得训练到多晚？
范明远说：“没有，偶尔。”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哦。”即便是偶尔，林旭东也得因此顺延时间。
范明远反问盛雪：“那你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正常录制结束后，盛雪不应该再出现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
她来得很巧，他正好结束训练，她正进来，而他又正好想找她谈谈，省去另约时间。
“我饭后来这散散心。”盛雪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范明远，也不管范明远信不信。
范明远凝视盛雪，盛雪不跟他对视。
盛雪能感受到范明远审视她的目光，被盯久了只觉浑身不自在，她主动开口：“你不是要跟我聊林旭东吗，你说吧。”
“你知道东哥每晚都会来这里对吧？”
范明远掌握主动权，随便一个问题就能拨动盛雪的情绪。
范明远是怎么知道的，他看见了？
范明远从盛雪的沉默中得到答案。
盛雪看见范明远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
范明远又问：“那你知道他睡眠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盛雪很是诧异，是林旭东跟范明远说的吗，应该不可能吧，林旭东不愿让以前的队员知道这些才是，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选择默默离开。
范明远苦笑：“我听见的。”
今天早上的训练时间统一推后，范明远因为有点小感冒，先去了一趟队医那里，耽误的时间有些久。
再出来时，经过拐角，听见谈话声，他没想听墙角的，可偏偏听出了林旭东的声音，他不受控停下脚步，就听见两人对话。
他听见林旭东说自己睡眠不好，但在高强度训练后能入眠。
盛雪有些急切：“什么时候，在哪儿？”
“早上，在我们那栋单独的楼里，东哥在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聊这些。”
范明远说的应该是宋清瀚。
“你还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盛雪攥着衣边，有些紧张，想知道林旭东跟宋清瀚有没有聊她，是怎么说的？
又或是，聊到了沈雪。
这种可能，盛雪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没了。”范明远说。
他本不无心偷听，在听到林旭东这段时间有在训练，而且林旭东的睡眠质量一直很不好之后，他的心情很复杂，之后的对话他也听不进去，又怕自己留久了会被发现，他就离开了。
盛雪期许落空，有些无力。
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落在她眼睛上，她连连眨眼，抬手把雪花拨开，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放在外面，都冻得没有知觉了，要不是刚刚抬手那一下，她完全注意不到。
“他训练是因为我，是吗？”
范明远出声，拉回盛雪神游的思绪，盛雪看向他，说：“他说了，答应你的他会做到。”
“是吗？”范明远嘴角微弯，笑意不及眼底，带着讽刺的意味，就是不知他是不信林旭东，还是在自嘲。
盛雪很坚定地回答：“是。”
范明远睨她一眼，又问：“他的睡眠问题……”
“不是因为你。”盛雪抢答。
范明远一怔，他看着盛雪，她好像什么都知道，至少知道的比他多。
“他今晚会来吗？”
“不知道。”
盛雪感觉越来越冷了，身子暖不起来，她看像范明远，不知道他问完没有。
范明远静默，思所片刻，决定不再追问：“我问完了，你快回去吧。”
盛雪点头，搓着手转身。
她走出不两步，又被范明远喊住。
“还有什么事儿吗？”盛雪看向范明远。
范明远说：“有，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关于东哥的。”
盛雪僵住，视线笔直地盯着范明远，她眼中的光明显比刚才亮上许多：“什么？”
“那天你离开后，我听见东哥喊你名字了，”范明远怕盛雪不信，“我确定我没有听错，而且，喊得很频繁。”
打蜡房。
盛雪走进屋里，抬手摸到灯的开关，她按了两下，灯从白色调变成暖黄色。
她看向里面的布局，和白天没有太多变化。
盛雪转身，把人打蜡房的门带上，风被锁在门外，顿时就没有那么冷了。
她走向长凳，顺势坐下，背靠在墙上，把围巾又拉起来一些，感觉脖子不进风没那么凉了，她收回手，揣在口袋里。
安静下来，盛雪脑海里不自循环范明远不久前对她说的话。
“我听见东哥喊你名字了，喊得很频繁。”
“我觉得你对他来说很特别，他是在乎你的。”
“你可不可以试着接纳他，不要放弃他。”
接纳他，不要放弃他。
盛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
反应过来后，她已经在来打蜡房的路上。
盛雪拿出手机看了眼，距离跟范明远分开已经半小时了，林旭东还没有出现。
不是说每天都会来的吗？
他特意避开其他人的时间线，应该对范明远在不在场馆里很清楚才是。
盛雪犯困，眼睛无力，渐渐闭上，脑袋不受控地点一下又点一下。
今天怎么回事儿，没有劲儿。
她觉得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盛雪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不然人来了她也不知道。
她坐直身，强迫自己睁开眼，但是很快，她被睡意打败了。
就睡一会儿。
盛雪这么想着，顺着长凳躺下，脸贴在凳子冰冷的面上，她冷个激灵。
林旭东每天就是这么睡的？这怎么可能睡得好。
屋外大风呜咽，白雪漫漫，长长的枯树树枝在风中摇曳，稀疏的影子透过小窗打在打蜡房内，晃荡来，晃荡去。
盛雪睡得很不好，很冷，逐渐蜷缩，睫毛止不住地颤。
馨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予她几分浅薄的暖意，却抵不过冷的肆意侵袭。
打蜡房的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盛雪却不有睁开眼睛。
林旭东知道范明远今晚会加练，特意晚一些才来，他来时看见打蜡房亮着灯，以为是运动员们离开前忘记关灯，没想到推开门却看见盛雪躺在长凳之上瑟瑟发抖。
他疾步走过去，看见盛雪脸蛋烧红，抬手触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很。
“盛雪，起来，”林旭东拍了拍盛雪的脸，试图推醒她，“你烧得很厉害。”
由不得他去想盛雪为什么会在这儿，躺在这儿多久了，他没得到盛雪第一时间的反馈，手穿过盛雪的脖子将她拥起来。
“嗯？”盛雪意识朦胧，睁开眼看见林旭东，抱怨道，“你怎么才来。”他知不知道她等了很久，等得她觉得自己快冻死了。
盛雪被林旭东扶着，脑袋耷耸在他的肩，她抬起头看他一眼，说完话又低下去，抵在他颈窝边。她身子几乎靠在他怀里，在他耳边呢喃，声音听起软柔无力，委屈极了，竟像撒娇。
林旭东皱眉，心难受至极：“抱歉。”
林旭东环着她的手再一次抚上盛雪的额头，灼热的温度连他都觉得烫手。
“带你去看医生，”他改揽着她的肩，让她在凳子上坐好，又生怕她摔下，视线始终关注着她，他快速在盛雪面前蹲下，对她说，“上来。”
盛雪懵懵懂懂，听他的话照做。
林旭东起身，盛雪很轻，她没劲儿，差点往旁边歪，几乎是出于本能手及时抓住他，然后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显然吓到没缓过劲儿。
盛雪瞪大眼睛，半天不说话，攥着他衣领的手死死地抓着，像是怕他把她丟出来。
林旭东无奈，又耐心地哄着她：“用手环住我，环紧一点，这样就不会倒了。”
“哦。”盛雪环住林旭东的脖子，两手紧扣着。
走出一段路，林旭东感觉到盛雪的头靠在他身上，她环着他的手微微缩起，跟随前进的步伐，她的手时而会挨到他的皮肤，他能感觉到她手上冰冷的温度。
林旭东加快步子向前，盛雪能感觉到，但她头很晕。
盛雪抓着林旭东的领子，嘤咛一声，在他耳畔呢喃：“难受。”
她声音很小很微弱，匿在风里，林旭东却转头回应她：“很快就到了。”
盛雪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