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药方
从五味居出来，众人沿着街边散步，突然看到前方的河岸围了许多人。
“快看，大家都在放花灯！”
湘儿替参参抱着小红，小狐狸也吃撑了，窝在湘儿怀里打瞌睡。
入乡随俗，一行人各买了一盏花灯，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河岸两侧提笔许愿的人。
湘儿不假思索写下：
与师姐一起闯荡江湖。
梁丘飏的目光先是看向岁盈，随后又将视线转向南境方向，提笔的手沉稳有力，写下自己的承诺：
守卫南境。
宋钰同样没有犹豫，仿佛已经在心中想了千万遍：
护我所爱。
任参参与林子游对视一眼，相握的手紧了紧。
两人共放一盏灯，林子游执笔写下：
悬壶济世。
国泰民安。
岁盈捧着手中精致的花灯，小小的火苗温暖明亮，眼中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愿。
思索很久，写下：
自在无拘。
江舟见从始至终没有思考，亦没有提笔。
俯身将花灯原模原样地放入河中，轻轻撩起水波，把花灯送往远方。
“你写了什么？”
岁盈看他最早放走花灯，有些好奇。
“什么都没写。”
“怎么，江公子的心愿太大，小小的花灯承载不下？”
“不。”
江舟见的目光随着花灯飘远，眼神中是从未变过的自信和从容。
“在下所求之物，从来不是靠许愿得来的。”
过了几日，岁盈与湘儿一同到医馆看望参参。
任参参在诊台忙了许久，才有空歇歇。
岁盈微微蹙眉道：
“每天到医馆问诊的人都这么多吗？”
参参喝了口水，回道：
“不是，只这几日突然增加了许多。”
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我觉得宋钰所说很可能是真的，近日的患者病症大都相同，虽没有宋钰父亲信中所说那么严重，可一旦形成规模，后果不堪设想。”
“盈儿，湘儿，你们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
瘟疫一词一出，无论真假，势必会引起巨大恐慌，除了官方下达公文，谁都不敢乱说，参参只能提醒身边人。
岁盈和湘儿十分信任参参的医术，自然听从。
临走时，参参从袖中拿出一瓶小药丸，交到岁盈手中。
“这是我调制的解毒丸，你们拿着。虽没有避山风那么名贵，必要时可以防身用。”
“穆元宁手段狠毒，盈儿，你以后定要当心。”
虽说宫墙之事不外传，但迎新宴那日的事不算秘密，大家不过避而不谈罢了。
岁盈将小瓶捏在手里，回望参参。
“参参，我们一定会有机会的。”
任参参的笑容勉强苦涩。
她何尝不想将穆元宁所做之事公之于众，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只是穆元宁禁足在府的旨意一出，皇帝牺牲温茹护住穆元宁的做法任谁都看得明白，对穆元宁的偏袒更是显而易见，没必要再多言。
等待机会只是现在无能为力的安慰罢了。
不过，岁盈和参参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五公主病重的消息传得很快，但一开始谁都没有在意。
甚至连皇帝都认为，这是穆元宁的惯用手法，为了逃避禁足，让皇帝皇后心软。
所以皇帝只派了太医走走过场，禁足的旨意不变。
没成想，太医慌张地回禀，五公主真的病重，生命垂危。
这下皇帝和皇后坐不住了，大批太医进公主府诊治，皆无成效，公主府的侍卫也陆续染病。
最后太医院院判胆战心惊地回报：可能是瘟疫。
宋钰父亲的信和任参参的猜测在西岭四城传来急报后得到了印证。
一时间，朝野震惊，民心惶恐。赈灾条例一天一变，街道上每天都有传书的快马飞驰而过。
任参参以纱巾覆面，每天穿梭在患者中收集病情，改善药方。
林子游为妻子担忧，但他知道这是任参参一定会做之事，所以只能在下朝后一起在医馆帮忙，减轻妻子的负担。
深夜，任参参还在书房，桌上铺满了凌乱的纸张和整齐的药材。
任参参眼下乌青，但眼眸异常明亮。
数日的观察，她已大致能研制出药方，但瘟疫不同于个体病症，许多药材的用量，还需要再斟酌。
而且，她还在等。
“参参。”
林子游进屋，替她换下一盏油灯。
“你有方子了，是吗？”
虽是问句，但夫妻二人心中都有答案。
在别人眼中，任参参可能只是小有天赋的大夫，但林子游不同，他至今记得自己的跛足被治愈后的震惊。
“是，但我现在不能拿出来，我要她死。”
说的自然是穆元宁。
老天有眼，居然让穆元宁成为京城首批患病的人，否则以公主府的防卫，京城沦陷她也不见得会被传染。
“参参，我来找你就是想说，你需要立刻拿出药方。”
任参参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子游。
“不可能！娘因为她才会死，我要穆元宁一命抵一命！”
任参参不理解林子游的想法，现在拿出药方，皇室中人一定会是最先被救治的，穆元宁一定能活下来。
任参参明白皇权天威，林母的死是穆元宁造成的，更是皇室目无百姓造成的。
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撼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可是至少，她终于有机会能让穆元宁为林母偿命。
“我明白，可是参参你想过没有，穆元宁是公主，她府上有大批太医在，即便用珍稀药材拖着，她也能比任何一个患病的百姓活得更久。”
“你想等她死后再拿出药方，可到那时，莫说京城，整个大丰朝怕已是尸横遍野……”
参参愣住，看着泪流满面的林子游，心里酸涩难忍，走上前拥抱他。
林子游在她怀中哽咽。
“我想为母亲报仇，午夜梦回时都在想，我恨不得砍她一千刀一万刀，恨不得她就死在这场瘟疫里。”
“可是参参，我不能那么做……”
任参参知道，她的丈夫心有大爱。
他读万卷书，更心系百姓，即便报复杀母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参参突然想起那日的花灯。
用自己的药方去救仇人，她其实真的没有子游认为的那般伟大，更配不上“悬壶济世”四个字。
她可能永远不能像子游一样，做出这样的决定和割舍，但并不妨碍她敬佩他、支持他、追随他。
“子游，我听你的……”
林子游抬起头，参参看到他眼底的挣扎纠结，知道他的痛苦胜过自己十倍。
忽的，灵光一闪。
“把药方拿出来可以，但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