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信念
岁盈对秦妃和九皇子不甚在意，了解大概情况后，又回到褚冬鸿身上。
“我同江公子商议了，想办法将你接出宫，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时机，你且等等。”
从首饰箱中拿出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
“你在宫中，银票首饰不方便，我都换成了散碎银子和铜板，你拿去用。”
又转身从柜中拿出两套崭新的里衣，用棉花填的满满的。
岁盈拿着衣服在冬鸿身上比划。
“那天没来得及多看看你，这腰身还是大了。”
说罢，岁盈叫来湘儿。
“湘儿，我与冬鸿说说话，麻烦你帮他改改这衣服。”
湘儿笑着应下：
“师姐放心，保证让弟弟穿得暖暖和和的回宫去。”
褚冬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叫住湘儿，道：
“哪好意思让姑娘辛苦，我随便穿着就行了。”
湘儿不允他，径直拿出针线来改，道：
“那可不行，师姐说了，你在宫里本就辛苦。”
“你是师姐的亲人，那就是我游湘儿的亲人，这点小事就别跟我客气了。”
冬鸿看着岁盈和湘儿，眼眶发热，这种亲人在身边的感觉，他连梦都不曾梦到过。
不敢想今生还有机会能和家人团聚。
“这两件你拿回宫给九皇子和苏嬷嬷，他们定会问你，你只说遇到了入宫前的家人。”
岁盈小心叮嘱：
“旁的事情就先别提了，宫里的形势你也知道，九皇子身份尴尬，知道的少了对你们只有好处。”
褚冬鸿自然应下。
“阿姐，只说我了，你离家后这些年过得如何，怎么来了京城，还能参加宫宴？”
这么多年，褚冬鸿心里的愧疚从来没有减少。
他甚至不敢想阿姐是否还在人世。
当年娘将阿姐卖出时，娘不知道，可他却知道那人牙子的打算。
邻村的女孩有早几个月被买走的，他从小伙伴的口中听说过，根本不是去做丫鬟，而是被卖到青楼。
他当时不太懂青楼是什么地方，问年岁稍大的伙伴，他们也只是一脸坏笑，跟他说长大就懂了。
褚冬鸿听的迷迷糊糊，但从伙伴们的表情知道，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此，当有人拎着食物找上门，说要接走阿姐时，他没有告诉娘。
其实褚冬鸿是想拦住娘的，但他当时年幼，又生着病，对着那一袋袋白面和大米看呆了眼，竟动也动不得。
回过神时，阿姐已经被领走了。
褚冬鸿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也许阿姐真的是被买去大户人家了呢，也许她能过得更好呢。
这样自欺欺人的念头，终在娘得知真相那天被彻底打破。
褚冬鸿看着娘跪在爹的牌位前声声泣血，句句自责像砸在他的心头。
褚冬鸿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爹的牌位。
更不敢告诉娘，是自己的自私和贪生怕死，才让姐姐被接走。
娘临终前只有一个遗愿，让他一定找到姐姐，接她回家。
而他连娘最后的心愿，也没能完成。
褚冬鸿看着对自己细细叮嘱的阿姐，看着对自己亲如姐弟的湘儿，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在心里唾骂自己一万遍，褚冬鸿啊褚冬鸿，不管过去多少年，你依旧是个懦夫，依旧是个自私卑劣的小人。
你不敢告诉阿姐，她的不幸是你造成的，你不想失去如今这唯一的亲情和温暖。
你害了她一次，如今还要再瞒她，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享受她对你的好。
“冬鸿？冬鸿？”
岁盈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挑拣着告诉弟弟。
怕他难过，怕他想起娘的嘱托，更加自责，只说自己这些年很好，所遇都是贵人。
“没事，我只是”
褚冬鸿还是不敢说出心中所想，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笑容看向岁盈。
“我阿姐当然是有福之人，后福无穷。”
岁盈知道他心里难过，同样笑笑，姐弟俩默契地不再提这些。
“师姐，改好了！”
湘儿欢喜地将衣服拿来给冬鸿。
“快试试，我还是头一回给男子缝衣裳呢，万一破了漏了，你可不许笑我。”
褚冬鸿红着脸接过，到里间将衣服套上。
“多谢湘儿，自娘走后，我再也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裳了”
褚冬鸿身上暖和，心里更加温暖。
“褚姑娘，公子说时候差不多了，公公和太医该回宫了。”
许昂在门口轻声提醒。
褚冬鸿看出岁盈的不舍，宽慰她道：
“阿姐，不必担心我，冷宫虽然条件差些，但没人想起我们，反而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得了册封，一定会招人嫉恨，千万要当心。”
“不必让江公子费心接我出宫了，平白落人话柄。”
岁盈嘴上应下，心里盘算着机会。
姐弟俩在不舍中分别。
马上走到门口，褚冬鸿又转身低声跟岁盈说：
“阿姐，我能看出江公子对你十分关心，什么都替阿姐考虑周全。”
“且宫里人都说江公子为人谦逊，人品贵重，是难得的贵子，你与江公子可”
岁盈以为冬鸿去而复返要说什么要紧事，没想到竟是这些，急忙捂住他的嘴，眼神闪躲。
“你这孩子净胡说，江公子的人品满京城谁不知道，他对谁都是这样细致周到，你还敢打趣你阿姐了。”
褚冬鸿笑着接下姐姐的拳头。
他在冷宫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江舟见看向阿姐时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清白。
只是目前看来，这两人都没有意识到。
送走冬鸿，岁盈觉得面上有些发热。
她与江舟见怎么可能。
岁盈晃走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江舟见有大才，他势必要在朝堂施展他的抱负。
而自己也绝不是肯囿于一院的小女子，她还要去看看这包罗万象的广袤天地。
何况自己的身份
岁盈笑着摇摇头。
别说是个县主，就算如穆元宁一般，是皇帝皇后最疼爱的公主，江舟见不是照样果断拒绝了吗。
自己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不能不在乎。
即便是边境长大，自在洒脱，视家族规矩如枷锁的梁丘飏，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父亲妥协。
岁盈的眼神逐渐清明，心头那一点莫名的悸动也随之平息。
她的信念始终没有变，不依靠任何人，自由自在、心有底气地活于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