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医者
“师姐你看，那不是林状元家的医馆吗，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距离赏梅宴还有许久，江舟见安排众人安心在江府住着。
岁盈和湘儿每日在京城吃吃逛逛，好不自在。
“好像是林夫人和病人起了争执，走，去看看。”
两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正见一男子躺在地上，脸色苍白。
男子的家属叉腰跨立，言语激动。
“状元夫人？状元夫人也不能草菅人命啊，用刀划开嗓子，那人还能活吗！”
“你就是这么给人看病的！”
“就是，你家林大人是当了大官，当大官又不是当神仙，你把我男人害死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任参参面无表情地站在男子身前，旁边立着手足无措的林子游的母亲。
人群里骚动声不断，不少人对着任参参指指点点。
“一个年轻女子，开个医馆，要我说平常拿拿药就罢了，哪儿还能真找她看病啊。”
“可是我听说林状元的跛足就是他娘子治好的，不然还参加不了科考呢。”
“嗨，那治脚跟治喉咙能一样吗，你没听老二媳妇说，她要用刀划开人的嗓子，哪儿有这样的治法。”
“就是就是”
老太太想为儿媳说话，被任参参摇着头拦下了，她朗朗开口：
“首先，你丈夫原封原样的从我医馆里抬出来，毫发无损，凭什么说我草菅人命？”
“其次，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治疗方法，信不信随你们，隔壁走两步就是段郎中的医馆，你们大可以将人送去。”
“诶，我说你这小丫头！”
老二媳妇又站出来，指着任参参不依不饶。
“怎么说话呢，都说你医术高明，我们将我男人送来，那是想让你给他治好。”
“你可倒好，我看你就是没本事，随便胡诌个方法，不想接我们这些苦老百姓。”
“就你这样子，你家林状元能是什么好官！”
“怕不是上任就要搞个贪污贿赂吧！”
撒泼的老妇最懂得拉拢同一阶层的人，此话一出，很多人依着她的话谩骂林子游和任参参。
任参参彻底拉下脸，自她下山从医，因着自己年轻又是个女子，偏见和白眼见的多了，这样的话已经不能伤害到她。
可是这老妇居然败坏子游的声名，这让她无法忍耐。
刚要反击，地上的男人突然抽搐，气息从开始的微微急促变成只进不出，想咳嗽又被嗓子中的异物卡住。
“呼哧——咳咳、呼哧——”
“孩子他爹！他爹，你怎么了！”
老二媳妇扑上前，眼看着自家男人，脸色由白转红又变青，最后被憋到泛紫，瞳孔也开始涣散。
“二、二婶子二哥看起来这是不行了”
“这，气儿都喘不上了！”
“救救、救人，来人啊，救救”
老二媳妇涕泗横流，话都说不出来。
“让开！”
任参参一把将她推开，立刻蹲在地上查看情况，头也不回地对老二媳妇说：
“人很快不行了，救不救你说了算。”
老二媳妇的脑子已经发懵，现在即使是送到别的医馆也来不及，一咬牙：
“救！”
“把人抬进去，把我药箱拿来！”
两个药童飞快来回，任参参摊开一个深色布包，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刀具。
拿出一柄小刀，在火上炙烤，刀即将划向老二的喉管时，任参参犹豫了。
她这一刀下去，若此人死了，那子游的名声
躺着的男人又开始抽搐，四肢已经变凉发硬。
任参参握紧小刀，看着一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的人，下了决心。
手起刀落，任参参的手很稳，在老二的咽喉处划开一道小口。
回身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黄色软管模样的东西，一头插进男子咽喉，从另一头吸出卡在喉咙处的粘稠异物。
任参参手下不停，清理创口后将两根极细的褐色藤枝捻成一股，用同样细小的针穿起，将划开的咽喉细致地缝合。
一边缝合一边观察男子的脸色，逐渐由窒息的青紫色恢复成正常面色。
敷上金疮药，又用纱布包好，任参参轻舒口气。
成了。
额间有汗即将滑落，一块手帕替她擦去汗珠。
抬头一看，湘儿弯着大眼睛冲她笑，医馆门口是拦住想要看热闹人群的岁盈。
任参参同样报以一笑，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爹！你醒了！”
老二媳妇喜的哭出声来，急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伤口不要碰水，两日一换药。”
任参参就着药童端来的水盆净手，淡淡地说道。
“任大夫，是我老婆子糊涂，今儿要不是你”
“柱儿，来给任大夫磕头！”
小小的孩子不懂那些，只知道自己的爹醒了，听娘的话，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任参参手快地扶住，道：
“不必，我是大夫，救人是应该的，把人带走，回家好好养着吧。”
老二一家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人群里传来夸耀声，还有人喊任大夫是神医。
任参参不为所动，她此时隐隐有些后怕，怕自己脑子一热，给丈夫造成不好的影响。
“林夫人，你的医术真厉害。”
湘儿十分崇拜地看向任参参，刚刚的操作她全程都看到了。
“我只知道战场上将士们的伤口可以缝合，没想到咽喉要处也能这样处理，你真的很厉害。”
外面人云亦云的称赞，任参参内心无感。湘儿真诚的夸奖，反倒让她有些羞涩。
“并非我医术高超，喉咙这种致命部位，普通针线自然不行，我也是有‘接须藤’才敢下手的。”
拿出药箱里剩下的‘接须藤’，不起眼的小小一把，却是价值千金。
“还是因为你当机立断。刚刚的情况，稍有差池那男子就会殒命，没有动手的魄力和熟练的操作，什么药材都无用。”
岁盈从门口走来，同样对任参参的医术感到惊讶，最重要的是对她救人的决心敬佩不已，同时温声提醒任参参：
“林大人刚中状元，在京城大放异彩。林夫人，你医者仁心，还是当心些，别被有心人拿了把柄。”
任参参点头道：
“姑娘所说正是我忧心之处，夫君初入朝堂，我家只有婆母与我，势单力孤，不能因为我连累夫君，今后我定会当心。”
三人闲聊很是投契，到了午饭时间，林母端来三碗馄饨，几碟子小菜，招呼三个姑娘来吃。
“娘，都跟您说了，以后不用做这些辛苦的事了，您怎么还是闲不下来。”
林母笑呵呵地看着儿媳，一脸慈爱。
“老婆子我身子硬朗着呢，让我歇我也闲不住。”
任参参接过饭，向岁盈和湘儿极力推荐。
“快尝尝，我娘包的馄饨可是一绝，从前在村里摆摊的时候就大受欢迎。”
事实上，即便到了京城，儿子成了状元，儿媳的医馆也初具声望，林母依旧闲不住，又摆起了馄饨摊位。
“林状元家的医馆还卖馄饨”，这事也成为街坊邻居调侃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