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散功
“李大夫说你这两日醒,上午我见你睡得沉,午饭没做你的,吃我这份吧。”
回到江舟见的房间,褚岁盈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
“不用管我,气也气饱了,吃不下。”
江舟见闻言失笑,倒也没客气,他重伤昏迷半个月,每天靠药汤和参汤吊着续命,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可是月城宋家?”
褚岁盈一愣,反应过来他是问宋钰。
“是,你认识宋钰?”
江舟见摇头,眼神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只是耳闻,不想宋家对幺子如此溺爱。”
褚岁盈没接话但心里十分认同。
转眼看江舟见,虽然苏醒但依旧面色苍白,说话也微微喘息。
习惯性地一手扶着他,一手将软垫避开伤口放置他身后,让江舟见靠得更舒服些。
这段日子除了贴身擦拭换药是李大夫身边的弟子,其他时候皆是她夙夜照顾江舟见,对他身上的伤比他自己还熟悉些。
江舟见听话极了,只要是褚岁盈的动作一一顺从。
“可否告知芳名,舟见来日定当报答姑娘。”
“褚岁盈,年岁的岁,盈利的盈。”
褚岁盈回答,明亮的眼眸一转。
“说报答严重了,不如多给我些银子,也不枉我辛苦救你。”
江舟见哑然,扫视一圈,见自己的随身物品放在床头,从中摸出一块墨色珠络吊着的玉佩,交到褚岁盈手中。
“凭此玉佩,大丰所有银号内我的账上资产,褚姑娘可随意使用。”
玉佩通体洁白,触手生温,正面刻有图纹花样,背面一个“江”字。
褚岁盈把玩着玉佩,打趣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都拿走?”
“姑娘大恩,这些身外之物怎能抵消,更何况”
江舟见靠在床头浅笑。
“江某的命又岂是区区银两所能衡量?”
“我那日在山林中见到你时,你已失血昏迷,身边并无他人,身上也就这几样东西。”
褚岁盈努努嘴,指向床头那一小堆。
“捡你回来当天夜里就开始下大雨,算你运气好,否则不是在雨中失血感染而死,就是被山中野兽分食。”
褚岁盈拿起茶壶,给两人倒水,顺手递给江舟见。
江舟见接过,笑道:“所以说姑娘大恩。”
岁盈摇头,看向江舟见的眼神有些抱歉和惋惜。
“可是李大夫说,你伤得太重,且从肩头贯穿的箭上涂有‘化功散’,只怕是”
江舟见默然,只低头转动手中的杯子。
岁盈看到床内侧放着他的剑,想起江舟见倒在地上,紧握佩剑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道:
“只怕是你这一身好武艺,再也无法无法恢复了。”
江舟见早有预料。
自他苏醒后,就感受到体内真气涣散,身上止不住发冷,气息虚浮,丹田处无法凝聚。
这是功力散尽的征兆。
握着杯子的手暗暗使力,用力到指节发白,手微微颤抖。
褚岁盈从他手中拿出杯子,不小心碰到那只冰凉颤抖的手,她知道此刻无论什么安慰都苍白无力,却还是开口:
“你别太灰心,或许这毒有解药,李大夫也说了,你身体底子好,这样的伤换了旁人根本救不活,等你养好了伤,多加锻炼,兴许能恢复些。”
江舟见笑着摇头,笑容落寞苦涩。
“‘化功散’并非毒药,又何来解药一说。被强行散功对筋脉损伤极大,我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上天眷顾,武功内力,重新修炼至多强身健体,再多已是不可能了。”
褚岁盈沉默,她早已从李大夫那儿知道结果。
“罢了,得失皆天意,技不如人,棋输一着,何必强求。”
许是心有准备,江舟见并未消沉太久,转而将身旁佩剑递到岁盈面前。
“如今我已用不上它了,‘断鹰’是欧冶子后人用千年玄铁打造,削铁如泥,世间少有宝剑与它相比,还望姑娘收下。”
褚岁盈一把推回去,道:“跟你玩笑呢,救你是李大夫医术高明,我不过是出个苦力。”
又将玉佩系回江舟见腰间,笑了笑。
“你身上就这么两件值钱物件,别动不动就送人,等你伤好了,下山给我取点银票,就算你报答我了。”
说罢,端着碗筷走出屋子,不再给江舟见推辞的机会。
两日后,褚岁盈在晚饭时告知大家:
与将军约定的六个月之期已到,以后她不会再给善堂所有人做饭,所有餐食自己想办法。
“大师姐,你、你真的不管我们了?”
素日爱跟着宋钰的几个师弟跑来问岁盈。
褚岁盈点头,宋钰这两天全靠几个师弟给他东拼西凑,每天将就吃饱,还能趾高气昂的在她面前晃悠。
她知道师弟们家里的生意仰仗宋家,为了家族过得好些,都在有意无意讨好宋钰。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她只需要遵守与将军的约定罢了。
“怎么,师姐又不是你家厨子,还管定你们吃饭不成?”
商鹊冷着一张俏脸。
几个师弟愁眉苦脸的离开,后厨都不知道门往哪儿开的公子哥儿们,也体会到了为一顿饭发愁的滋味。
褚岁盈不管那些,每天只做自己和病员的饭。
江舟见没有宋钰他们的毛病,顶着一张超凡脱俗的脸对清粥小菜赞不绝口,真诚切合,直夸得岁盈不由飘飘然。
这一日收到飞鸽传书后,褚岁盈直接到后院提了两只鸡。
“可是镇南将军要回来了?”
江舟见被岁盈拽到院里晒太阳,捧了本书,懒洋洋地看。
“你怎么知道?”
褚岁盈惊讶地看他一眼,手起刀落,利落地将鸡放血,开水一淋,给鸡褪毛,掏出内脏,清洗数次,用料汁将处理好的鸡腌制起来。
又端来一小盆板栗凑到江舟见身边,抽走他手上的书,将板栗往他身上一放,开始剥壳。
江舟见丝毫没有被使唤的不悦,学着褚岁盈的样子给板栗剥壳,还不忘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不是镇南将军传回了确定的归期,你怎么会开始吃存粮,特别是你养了这么久的鸡。”
与她相处几日,江舟见摸清她的一些性格,看似随性淡然,实则谨慎周全。
岁盈将剥好的板栗煮熟,塞进鸡腹,一层一层在鸡肉表面刷蜂蜜,用荷叶包好,开始和泥巴。
“将军传信来,至多七日,他们就能回到揽翠峰。”
“雨季很快结束,不管是下山采买还是在山中捕猎,至少不会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