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得俊能当饭吃？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连着天。
前往渭南州州治大名府的官路，人烟稀少，徒步前行的人就更少了。
日落时分，恰有三人，在徒步前行。
古人云，三人行，必有一帅。
李崖就是那帅的。
林基喻身无分文，只得和李崖一同步行，走了一天整个人早已经疲惫不堪，落在李崖身后，活像个仆人。
至于老仆福伯，已经从仆人进化成乞丐。
三人进入大名府的那一刻，李崖精神一震，今天的最后一个日常任务【与大少同行】终于完成。
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他的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直引得路上行人频频侧目，一些少妇恨不得一对眸子镶他身上。
一路走来，林基喻和李崖处成了朋友，起码林基喻是这么认为的，和李崖说话，毫不见外。
“李崖，天已经这么晚了，天策府早已闭衙，不如你去我林家别苑休息一晚。”
李崖就喜欢林基喻这种不见外的样子。
住哪无所谓，只要不靡费雷祖老先生的香火钱都行。
“恭敬不如从命，小道今夜叨扰了。”
林基喻洒脱一笑，浓眉大眼中透出一丝奸猾的憨厚：“都朋友，客气啥。以后再有回春符，先想着兄弟就行。”
就这样，李崖在林家一处偏房暂居一宿。
当晚，月上柳梢头。
林基喻洗完澡换上一身锦服，邀请李崖外出觅食野鸡。
李崖不明就里，以不喜荤腥拒绝。
林基喻留下一声‘好生浪费’的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拂袖离去。
直到第二天。
李崖离开的时候，林基喻还没回来。
这鸡得有多美味？
李崖费解。
渭南州由三府、十二县组成，州治大名府。
郓城县是渭南州最南方的一个偏远县城。
李崖千里迢迢从郓城县虎力镇，前往大名府，自然不是闲着没事做刷步数玩的。
事实上，他背负着霜霏观存亡的大事。
千年前，乾元王朝灭六国，定鼎天下，划分疆域，万万里山河被分为九域三十六州，五千三百县治。
王朝国力鼎盛，如烈火烹油。
有天策府敕封天地仙门，总管修行事宜。
有靖安司缉捕妖魔罪犯，先斩后奏。
有司天监勘验命途，穷究命理。
更有十二座军镇，四大陪都，立于版图，震慑不臣。
霜霏观虽远不及天地仙门，可高低也算一个修行势力。
李崖要去的地方正是大名府内的天策府。
三天前，他的师父慎虚道长郭百忍，留下飞升遗蜕，仙逝西去，英年一百三十一岁。
李崖和师父的亲儿子、自己的大师兄丘山猜拳失败，成为新观主。
幼小的年纪，便承担起霜霏观存续的重任。
在乾元王朝，但凡一方修行势力变更宗主，都需要在天策府登籍造录。
所以，李崖不得不走一趟大名府的天策府。
……
天策府。
青玉色调的明亮大厅，挤满从渭南州四面八方涌来的修士。
有来自本州地级宗门浣剑门的传剑长老，一身真气返璞归真，但整个人的气势却锋锐无比，如同一把宝剑，让人不敢直视。
有丈余高的体修，背着门板宽的重剑，静静呆在角落，可旺盛至极的血气，如同火炉，令人不自觉远离于他。
也有九戒的和尚、驭鬼的术士、玩虫的蛊师，戎装的军汉……
李崖身在其中。
出类拔萃的，只有那张俊脸。
他拿着一张刻有丙卯肆的木质号码牌，在人群中静坐等候。
随着天策府府卫的呼唤，一个个等候的修士起身进入内里，办理自己的事情。
没有争执，没有喧闹。
一切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直到……
李崖听见三次丙丑壹号，他方才察觉丝丝不对劲。
“嗯？”
“这牌号顺序是不是不太对？”
“按理说该到丙丑叁号了。”
但周围修士都好像没听到的样子，丝毫不感到惊讶，一度让李崖怀疑自己的耳朵。
府卫又喊：“丙丑壹号，到你了。”
李崖这次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又双叒叫了一次丙丑壹号。
一位坤道起身，进入办事内间。
李崖东张西望，从大家脸上只看到习以为常，和漠不关心。
“咦，大城里的人做事就是与众不同，莫非有我不知道的规则？”
“果然要多看多学啊！”
他检讨自身。
就这样……
一直到傍晚，天策府宣布闭衙，都还没轮到他。
李崖朝气蓬勃的进来，一脸懵逼的出去。
他在反思，我今天做了什么？
茫然站在天策府府衙门口时，一个穿着艳色庆云道袍的青年来到他旁边，轻声问道：“这位道兄，是不是发现有些不对劲？”
李崖渴求的眼神，看的那青年有些不自在。
他讪讪一笑，说道：“里面负责叫号的府卫绰号黑弥勒，你要想早点办完事，那不得给弥勒上点贡品？”
“十两不嫌少，一百两不嫌多，一千两也吃得下。”
“只要方便银子给的足，你什么时候想进去就能什么时候进去。”
“可如果没有银子，那就只能靠运气喽，什么时候里面办事的老爷们闲了，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你。”
“哎，咱可别想着闹事。”
艳色道袍的青年指向另一栋黑红色调的建筑。
“看到没，赫赫有名的靖安司就在那里，嘿嘿。”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大城规则。
明明就是打劫。
李崖一对眸子充满贫穷的煞气。
这什么世道？
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
“如果没银子呢？”
没钱？
那艳色道袍青年立马变了脸色，讥讽笑道：“小兄弟是第一次出来办事吧？”
“老哥虚长你几岁，教你一个道理，大名府花销大，没钱寸步难行。”
“你还别生气，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如此，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名。”
“你看黑弥勒可敢为难甲字号的客人？他们都是黑弥勒不敢招惹的存在。”
“而像我们这样，什么都没有，若还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只有一条出路，出门左转，上奈何桥，过鬼门关，去森罗殿……”
说完，艳色道袍青年转身进入府衙，在天策府府衙门口的府卫身边低语几句后，便笑着进入里面。
李崖略懂唇语，那青年说的是：“大人，那是个穷逼，什么钱都没有，榨不出什么油水。真以为长的俊能当饭吃啊？可笑至极。”
气！！
还以为这家伙是好心，原来是个卑劣的掮客贩子。
和所谓的黑弥勒沆瀣一气。
李崖并不会因那青年的评价而动怒。
因为，他脸盲。
并不清楚自己俊不俊，以及有多俊。
他生气是因为这个世道。
天策府敢正大光明勒索修士，可以想象，他们会怎么对待平民？
窥一斑而知全豹。
乾元王朝这个千年王朝，或许已经外强中干，内里腐烂不堪。
沐浴着夕阳，李崖略显萧瑟的地走出天策府。
神颜。
颓丧风。
道袍制服。
某个角落，一个流光溢彩的影贝将这一刻偷偷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