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消失的岑胜
入了秋的天,日落下便开始泛起寒意。
裴榆披着披风坐在马车前头的马匹上,庆玿傅则与何欢意一道坐于车中。
三人着急来寻这个叫岑胜的女人,便也没顾着时间,中午得了消息就报上去出发了,日暮时分便到了响水镇。
响水镇,坐落于天子山的山麓,镇子旁有一条溪流,由于山麓陡峭,溪流流经镇子旁形成了个小型的瀑布。
水打在崖壁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因而得名响水镇。
而柳叶巷,也就因巷子的头和尾各栽了棵大柳树而得名。
夜暗下来后,响水镇如暗夜里的萤火虫般发着莹莹微光。镇上的人家不多,二十来户这样。
裴榆一行人打算直接登门柳叶巷第十一户,就一个目的,找到岑胜。
于是三人将马车行进镇子里头。柳叶巷的两旁路道没有灯光,所以一路行进而来,就只有裴榆的马车四方挂着的灯笼点亮了四角的道路。
“这里人都这么早歇息的吗?”何欢意掀开车帘子望向柳叶巷的道路两旁。
裴榆回复道:“响水镇的村民多是猎户,这里比不上皇宫亦或是长安街的闹市,他们狩猎了一天回来便早早搞了饭吃,没那么多娱乐项目,歇息的早也正常。”
“对了,岑胜家几口人?”裴榆问道。
庆玿傅摇了摇脑袋道:“概不了解。”
“那我们去看看便了解啦!”何欢意拍了拍庆玿傅笑道。
马车行进到了柳叶巷十一户的门前,裴榆率先下来马,并未直接敲门。而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门槛。
门槛处无灰。
说明这有人住的。
三人齐刷刷站在门前,皆望了望对方,都不曾最先敲那个门。
因为对于三人来说,里面的人,对他们都有着别样的意义。
如果她真是伍遇瑾,那她会是养育幼年裴榆的白月光母亲,会是何欢意无限遐想好奇的婆婆,会是庆玿傅年少不可得之物——母爱的源头。
而推开这一扇门后,岑胜将不会在是岑胜,她是庆国的前皇后,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的妻子,她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自己。
而这一刻,他们也在问自己,到底准备好了吗,再见那个消失尽十年的她。
三人思绪万千,门却自己开了。三人皆吓了一跳。
是晚风,门没上锁,年久失修,木门也有些腐了,轻得很。
风有些喧嚣,荡起了旁的柳条,也吹开了门的缝隙。
踏入门槛,入内院。三人借着灯笼,只见院子残叶破败,家具座椅年久失修,不像是一个还住着人的屋子。
向来活泼的何欢意见了这小院的衰败景象也有些胆小害怕了,抱着庆玿傅的一只胳膊缩起来像一个惊着的狸奴。
裴榆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屋子,心中升起无限疑惑:门槛如此干净,屋子却积尘积灰如此严重。总觉得哪里不对。
裴榆按在屋里木桌上的手突然感受到一股地面传至桌面的震动。
“有人过来了!还是有一定规模的铁甲强兵!”裴榆快步出屋,牵起还躲在庆玿傅怀里的何欢意的手,小声地说道。
“先躲起来。”庆玿傅也转手拉住何欢意的另一只手道。
三人小跑,最后选择了躲在柳叶巷十一户与十二户之间的巷子里头。
这个巷子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有点声音。裴榆也感受到庆玿傅的慌张,那只大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腕。
直到一波铁甲军兵从柳叶巷经过后,过去半晌,三人才放心下来。
裴榆也房外意识到:不必躲的,这仅是御林军的日常夜巡罢了。天子在此山中狩猎,自然四周都是有校尉巡逻的。
裴榆拍了拍庆玿傅的肩膀,小声说道:“不必紧张,是御林军夜巡。手可以松开我了。”
而庆玿傅却亮出抓起握着何欢意的手,以及另外一只本放与腰间小刀的手,说道:“没有,我未曾抓着你吧?”
何欢意最先捕捉到惊悚,尖叫起来。
而这时躲在比三人还暗处的姜照臣受不住这刺耳锐利的尖叫了,“是我是我是我!”
三人听了声,原先不叫的三人都发出了啊的一声,裴榆也在乱中喊了句:“快给我松手!究竟何人抓了我!”
说着她拼命甩自己的手臂,试图甩掉他人的束缚。
“裴姐姐!是我!照臣啊。”姜照臣往前站了几分,挨近了些裴榆三人。
凌乱的惊恐叫喊这才停了下来。何欢意已经钻到庆玿傅里头的那件衣服底下了。
裴榆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黑夜中破天的火光望清了来人,真是姜照臣。
姜照臣的发髻显然不是中原男子的扎法,他的头发编制成几股鱼骨鞭,鱼骨间空隙很大,应是配戴了些饰品装饰物的,他提前摘下来了。
外头虽披着一宽带的黑袍,却能从衣领处隐隐约约看到藏蓝银丝虫兽纹的南疆服装。
甚至姜照臣的面容也化了妆,金黑的眼线将他本身极具蛊欲的眉眼衬得更加魅惑。
如今他才十六七岁,面庞还未张开成男人的那般旷野丰俊,如此妆容下来,便是有些雌雄莫辨。
“为何出现这。”庆玿傅方才松下他拧成麻花的眉头,用微愠却冷淡地语气问道。
姜照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与难为情,打哈哈道:“见过四皇子殿下、四皇子妃。我我来这里找裴裴姐姐的!”
“刚刚你去过十一户家?”裴榆问道,她怀疑门槛那无尘的一块可能是姜照臣造成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里头像是常年无人居住,而外头门槛却光洁地些。
“是是我,我我等裴姐姐,所以坐着等了一会。”
“不对吧。”何欢意突然冒出一句。
“我们并未告知任何人我们的行程,倘若你是来找裴榆姐的,为什么会知道在那个门口前等她呢?”何欢意细眉微蹙,眼神透露出无限质疑。
姜照臣攥了攥手心,眼眸子不经意的漂浮了下,所有的神态皆被裴榆看到眼底,裴榆却未露出半分质疑神色。
姜照臣道:“乃是我放行岑胜离开兽苑的,晚些逐渐觉得行为冒失了,便就想来请她回去。”
“你见过岑胜了?!”裴榆瞳孔微颤,惊呼道。
姜照臣作为太子庆炬安伴读的时候,便在识得伍遇瑾,他若是见过,那定是能认出才对的。
可却见姜照臣摇了摇脑袋,轻叹了口气道:“未曾,也只是见过她托人呈上来的批假字条罢了。”
“那寻裴榆何事?”庆玿傅问姜照臣。
“岑胜的工契乃是在裴姐姐手上的,如今私自放了人,怕姐姐怪罪,故来请罪。”姜照臣表现出工作中做了错事万分愧疚的小狗委屈样说道。
裴榆也就回应了他一个微微颔首,淡淡地道了声:“罢了,我会处理的。”
“着实是我唐突了”姜照臣还想没完的再唠上些话,却被庆玿傅打断了。
“若是没事了,便是忙你的事情吧。”
“四殿下说的在理,我这就离开。”姜照臣作礼后快步离开了三人。
而就在何欢意也准备离开这阴暗的巷子时,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裙上的压裙摆的金蝶链勾住了庆玿傅的衣服。
她跑得大步子被这牵拉力一扯,整个人向后仰,庆玿傅为接住她,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二人怎成一团乱麻,裴榆在旁捂着面,简直难以直视他们二人的囧样。
最后裴榆扶起何欢意,正要伸出手来扶一把庆玿傅的时候。庆玿傅神色凝重,小声说道:
“等等,这地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