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路
“阿盛，对不起”
离上次告诉他真相已经三天过去了，光听声音就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不该在那天说的，席盛怪自己考虑不周，主要也没有想到江泽坤会陷的这么深。
“不是你的错，我应该晚两天再跟你说的”
“你是说考试啊”江泽坤鼻腔泄出了一声笑：“他还不至于影响我”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找到我家来，当时我二姨他们一家也在，直接闹了个天翻地覆，说我睡了他后不负责，呵——要钱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说到这对面没了声，席盛也没有要开口的欲望，他没想好该怎么安慰，当众出柜，江泽坤的家教很严，估计现在又挨打又被关禁闭了吧。
“可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起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特别听话，还很乖，当时在酒吧看见他的时候，一身学生装，我就觉得他不一样，觉得他比里面所有人都干净，觉得他甚至都不该出现在那种地方……”
“可到最后…怎么就变了呢…”
江泽坤像是在自言自语，低喃着没有情绪…
“或许他本来就这样，只是在你面前套了层羊皮”席盛了解江泽坤，在父母严厉的打压下他被迫活出了第二个自己，他所有看起来不端的行为都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发泄完了，他依然是父母膝下的乖儿子，
在此之前江泽坤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一味的对崔青好，他以为这就是爱，但或许这只是另一种的情绪发泄而已，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崔青竟是颗炸弹，一点就爆，把江泽坤炸了个体无完肤。
“我早该想到的”江泽坤自嘲一声：“他可是在酒吧打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出淤泥不染”
“……”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父母他们还好吗？”席盛觉得江泽坤的出柜一定给他们带去不小的打击。
“他们啊，他们现在满世界给我找心理医生呢，就差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了”江泽坤语气里都是无所谓，但席盛知道，他是害怕的，他怕父母对他彻底失望，也怕他们真的接受不了他。
“喜欢男人有错吗”江泽坤问。
“没错，你没错”
席盛开始一直以为江泽坤只是觉得新鲜好玩儿才会跟一个男生在一起，可他刚刚问出的这句话，不仅直白还很委屈…
谁都做过被别人认为是错的事情，可错的定义是什么，什么又是对呢？
我们习惯用自己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我们习惯性的去定义对错，在合情合理合法的情况下自己的喜好就是区分对与错的依据，可这到底是不公平的…
我们同样生活在这个社会，我们同样遵纪守法，我们同样热爱国家，我们同样履行应尽的职责和义务，我们同样生而为人，我们同样平等，
以平等为前提
尊重是一切的起点。
此时的席盛不禁想起了季林
想起了自己貌似也并没有给他们应得的尊重……
“有你支持就够了”江泽坤吸了口气：“阿盛，回来吧，想你了”
“回不去呢”席盛四下看了看这破旧狭小但还算是干净的出租屋：“这里挺好的，回去了不就打扰到他们一家三口了吗”
“原来是家里的原因”江泽坤当时一直觉得是席盛接受不了他的兄弟成了同所以才走的，可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后，让他回家的希望怕是更渺茫了。
毕竟席盛对他爸爸的恨从他妈妈去世那天就开始了…
十年前席盛七岁，他忘不了那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妈妈拉着他兴致勃勃地出去采购，说晚上爸爸回来一定会带惊喜给他，往年都是这样的，席盛也见证过…
于是她晚上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就那么等啊等，等啊等，到最后席盛都迷迷糊糊睡着了，爸爸还没来…
后来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妈妈接完电话就上楼穿衣服，随后嘱咐他别乱跑，她说她去接爸爸，席盛点点头就目送妈妈离开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竟是他们母子二人的最后一面，如果当时他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紧紧拉住妈妈的手让他不要走，而席盛为此也一直活在自责里…
但他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当时喝多了，胡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明明有司机的他硬是要让妈妈去接他，那妈妈就不会出车祸更不会离他而去！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就应该一辈子活在自责里，用一辈子来赎罪！
可没想到他的一辈子就只过了八年，就八年，他走出来了，他忘了自己犯过的错他要和另外的人开始新生活了…
席盛十五岁的时候他父亲领回来了一个女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襁褓中的婴儿，
父亲环着那女人的腰，恬不知耻的向他介绍到：“这是我们家的两个新成员，快叫沈阿姨”
“你什么意思？”席盛不敢相信。
“小盛，我们总要开始新的生活，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我想你妈妈她…”
“你没资格提她！”被碰到底线的席盛当场暴走：“如果不是你我妈妈就不会死！她现在在下面尸骨未腐，你就要跟别的女人开始新生活？你对得起她吗？你就应该一辈子活在罪孽当中，一辈子忏悔！”
婴儿的啼哭被他吓得闻声而起，沈婉只好哄着孩子，毕竟这事她不好插手也没法插手。
“席盛！我是对不起你妈妈，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我并不是杀人凶手，八年，八年了，你还要让我怎么样？要把我也逼死你才满意吗！？”他用力把领带拽了下来，尽量平静胸口的起伏，转而换了一个语气，开始跟他打感情牌：
“你妈妈的死就是一个意外，我们都该走出来了，自从你妈妈走后，我们家哪还像是一个家”
“我跟你沈阿姨也就是搭伙过个日子，你妈妈还是你妈妈，但你沈阿姨的孩子也需要一个爸爸”
呵，连孩子都有了
席盛笑出声来：“爸爸？你在我这都不合格，还想着给别人做爸爸呢？”
“沈阿姨是吧”他看向那女人，其实并没有想把枪口对准她，只是单纯的让他父亲不好受而已：“既然要嫁给他那您以后就小心着点儿，没准哪天连命都保不住！”
“席盛！”
席盛摔门而去，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半梦半醒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又听到了那阵电话铃，这次他猛地惊醒上前拉住妈妈的手：“别走”
“别走！”
又是梦……
这十年以来他每个晚上几乎都是在这场梦中度过，他多想自己能拉住妈妈的手，但拉住了也就醒了，然后现实一遍又一遍的打碎他的梦。
……
“又是你”
席盛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本来想去买点吃的，结果就看到二楼201的门开了，还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记得，是骑小黄车的那个小孩儿。
席盛：“原来这就是你家”
“你跟谁说话呢？”
只见里面又冒出来了一个人
并且依然熟悉…
“原来那小孩儿是你弟弟”三个人一起下楼，季羽在前面跑的最快。
季林：“嗯”
“……”虽然席盛对他没有了恶意，但并不代表他要像个傻子一样找话题跟他聊天。
所以两人便都禁了声，本打算一会儿就能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分道扬镳了，可谁料刚出楼道席盛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
“……”席盛只好尴尬的揉了揉肚子：“抱歉，还没吃饭”
“我要去饭馆，一起吗？”季林也算是对他发出邀约。
“‘家味’吗？”他记得他在那当厨师。
“嗯”
“好啊”他痛快的答应了，而且刚好能在去那看看老爷子，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套出什么话。
“你认识你老板多久了？”
“老板”这两个字让季林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老爷子啊，四年了吧”
“那他…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吗？”反正两人也是一起走，说不准能在季林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呢。
“你不用套我的话，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季林果断打破了他的念头。
“抱歉”想来也是，那晚他还帮自己劝过呢，看来
还是得让老爷子亲自开口。
…
两人并排骑着车，季林的寸头不怕风吹，如果忽略周边倒退的风景和被掀起的衣摆，在席盛的角度看过去的季林就像是在一张照片里，一动不动，
席盛再次注意到了他嘴角的那颗痣，心想是不是因为他自己爱吃所以才当了厨师…
“看路”
“……”竟然看出了神…
“怎么今天你…那个赵乾没跟你一起？”
“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听这话不会是吵架了吧？
席盛也算是有了安慰人的经验：“两个人在一块儿还是要相互理解的”
季林头上惊现六个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平常不去饭馆，他不喜欢那儿”
“奥，这样啊…”那就是没吵架，还好自己刚刚说的不露骨，席盛想，不然还真是闹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