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落空
乌漆摸黑的天逛院子，没一个婢女劝，她们已然习惯了自家娘子的任何安排。
林止先是走到卧房外的木窗前看了看，伸手摸摸紧闭的窗门，然后来到外面院墙处。一月前下雨的天气，也跟今日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有人却能准确地找到这里。
她问道：“外面是宝瓶巷？”
花蕊点头：“对，这会子就有菜农过来了，娘子今日想吃什么？”
林止却问：“宝瓶巷里住的都是林家族人和远戚吧，再过去是哪家府邸？”
花蕊只熟悉林府周边巷子，达官贵人是不识的。芳乔知道，说是刘家。
林止在记忆里搜索到了，刘将军家，跟大姨父骆千池统管都营兵马，骆是左将军，刘是右。他二人乃是周王手下两名悍将，各领十万兵马。
中秋前上山逼死师父的人姓黄，黄子豹，一个死太监，周王心腹，类似于帝都铁血卫首领。
“那刘府再过去呢？”林止又问。
芳乔道：“是一户姓朱的人家，家主好像现在是太学博士。朱家门前总是很多学子，以前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还想过把我弟弟送去他家做契仆。”说到这里，她低下头。
林止道：“你弟弟今年多大？想上学吗？”
“八岁，他就是想，我爹爹才……”芳乔哽咽。
林止默了默，道：“你哥哥还没出师吗？”
芳乔打起精神，“不算全出师，这样能吃住，做活还有分成拿。”
也就是完全够格单独干了，只是因为穷才不敢完全出师，母亲瞎了，又是个药罐子，弟弟还小，把人掰成两瓣儿干活都存不下银钱。
林止决定开间铺子，顺便帮芳乔家一把，至于银子，只要她想，随时有。
两个丫鬟见三娘子从袖笼里拿出一块木头，没待看清，就见一整块木头在她手中变成拇指宽的长长一条，分外新奇。敢情之前娘子躲在房里刨啊锯的做的就是这个吗？
新人芳乔只当是贵人家小姐博学强识，猜测她在哪学的这些机关玩意儿。花蕊僵在原处，不知在想什么。
林止道：“你俩把这条合叶板贴墙埋在草里，拿着。”
花蕊愣怔着不知道拿什么，碰到三娘子的手才发现是根极细的蚕丝绳，这样的丝绳好七八条，分别栓在木条上，娘子让她们埋好木条后，在蚕丝绳顶端绑上石头扔进墙内。
“困了，赶紧弄完。”林止催道。
进到内墙，她又从另一边袖笼里拿出相同的木板，同样的方式打开成长长一条。丝线穿过木条上面的小孔之后，所有丝绳全部聚到她卧室的窗户上，最终的落点是她的拔步床头。
“娘子，这是用作什么？”花蕊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子怎么突然懂这些？还有前阵子做的小弩箭。
“我这院子在最西边，太靠外不安全。万一有人潜进来，我立即就能知道。”
芳乔：“哇，娘子，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林止看了眼表情不自然的花蕊，回道：“平时我枯坐时自己在脑子里琢磨的，只是不敢实施，现在我敢了。”
花蕊一脸的不解，很疑惑，疑惑着疑惑着就低下了头藏住表情。
林止仿佛没发现，让她俩服侍自己宽衣，困死了。
就在她三人离开后墙往回走的时候，兔子灯笼还在外面亮着，一条黑影就敢贴着梳香院后墙朝右奔去，消失在玲珑院附近。
待林娇安装完毕，宽衣躺回床上时，黑影再次路过梳香院，没几步就翻墙离开了林府。
床头的蚕丝依次震动，林止眼皮一跳，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难道是从哪儿钻来的野狗？
她当然想不到有人趁她的机关还没弄好的时候就已要走过去一次了。
玲珑院，正在发呆的林观瞧见娇杏进屋时的眼神，便道：“兰乐，你去守住门。”
兰乐退下，娇杏递上纸团。
林观有些紧张，若无急事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派人送消息。只打开看了一眼，就赶紧烧掉。
“娘子？”娇杏好奇。
“没事，你下去吧。”
林观今天没用早食，兰乐和娇杏进去几次，发现她都是闭着眼睛唤不应。俩婢女好奇世子那边到底送来的什么消息，看情形娘子心情很不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哪回不是喜上眉梢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还有三个月，正月初九二娘子就及笄了，兰乐满心盼着她家娘子能得偿所愿，真心觉得二娘子跟世子最为般配。娘子说，她懂他，所以，世子待她是不同的。
伯牙能遇到子期，就如世子能遇到她家娘子，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最大的拦路石不是解决了吗？兰乐疑惑，王妃是不可能同意世子娶大娘子的，难道……
兰乐端上一碗小米粥再次进去，“娘子，还想睡呢？好歹吃点吧。”说着去扶二娘子。
林观这次没有撵她，接过舀了几口半温的粥进嘴就放下了，突然道：“他应该不会再送消息过来了。”
“什么？”兰乐预感真成，脱口而出：“难道世子想娶大娘子？”
“应该是想的吧。”林观没什么表情，叹道：“花朝节后，王爷就会有动作，世子会出征。”这就是他跟王妃博弈的结果，以出征为代价娶太傅亲女为正妃。
说到这里，她莫名想到三娘子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愈加抑郁。从十岁时明白自己爱上世子哥哥，整整五年都在朝着与他相匹配的道路上努力行走。如今乍然没了指望，一时间就迷失了人生方向。
什么叫应该是的！兰乐急问：“世子出征，那二公子呢？”
林观只说了两个字：“守城。”
王妃就是能干出这种事，让亡妻生的儿子去打仗，自己的儿子在家主持大局。
“世子当真要娶大娘子？”兰乐不甘心：“娘子您就这样算了么？”
不然还能怎样？林观千盼万盼，盼来这个结果，太过震惊和绝望，一时都忘记了愤怒。
兰乐见二娘子默默流出眼泪，也跟着哭，半响，她道：“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