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药馆
老人年纪太大了，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好在身体还算硬朗。
老人轻咳了一下，开口道:“我夫妻二人守了一辈子药馆，如今老了不中用了，现京城大夫不少倒也是了无牵挂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拉起老婆婆的手，有些浑浊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相视一笑转而看向栀柔。
“这辈子还没带我妻子去见书里的过山啊水啊，我们也没几年能活了，这几日就打算趁死前好好去看看这江河。”
老人说得坦然，救死扶伤一辈子也是看淡了生死。
栀柔听禾凝说老夫妻俩年轻时因为供了好些孩子读书，医馆又忙就一直没有要个自己的孩子。
栀柔点头，递出纸笔让他们签了字算是正式收回这医馆。
夫妻俩许是早就准备好了离开，拿着不算多的积蓄，老人有些佝偻的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就那样了无牵挂地走了。
栀柔看着两人的背影默不作声心头不知升起了何种感情。
禾凝问她：“姐姐你怎么？”
栀柔摇了摇头，“禾凝你回府叫小冯他们俩过来。”
栀柔独自在医馆里转了转，存放药物的木制柜子已经渗透了味道，她不讨厌这种味道，反而感觉让人舒心。
药馆里面挺大的，只不过都落了灰。
禾凝回来大概还需要很久，栀柔拿起桌面上还算干净的布条，又接来一桶水。自顾自开始打扫。
她在老人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就想要接手这间医馆，除了真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她私心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忙起来，避免见太多人。
当然，包括弋常泽，栀柔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底异样的悸动。
等到禾凝带着人过来，栀柔给他们都安排了活，不过一个时辰两层楼的医馆已经焕然一新。
虽然有些老旧，但栀柔感觉没必要重新修建。抹了一把汗水，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栀柔要向弋常泽说一下自己开医馆的想法。接着就抓紧时间去购买需要的药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栀柔感觉时不时会有路人在看她，几乎算是小跑着回了将军府，没想到能跟弋常泽迎面碰上。
本就是要找他的，栀柔说：“将军，我有话对你说。”
栀柔简单地跟弋常泽说明了情况，毕竟弋常泽给她最开始的身份是军医，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
弋常泽面上没有一丝诧异很淡定地同意了，末了又说了一句，“皇上赐给你的金银珠宝你可以自由支配，那条街之后收的钱也都是你的。”
见栀柔没说话，他轻挑了一下眉，语气微微上扬，“嗯？有别的事？”
栀柔斟酌了一下，开口说：“皇上赐的街上有一宅邸应是作为郡主府的，栀柔之后是留在将军府，还是……”
栀柔自己说出郡主时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便宜郡主说难听点都算不上山鸡飞上枝头。也就是运气好攀上了弋家的高枝。
弋常泽看着栀柔低下去的头，有些无奈，“你身份特殊，还是呆在将军府吧。还有，你现在是郡主，把头抬起来。”
抬头的瞬间四目相对，撞击对方的视线。仔细看来，弋常泽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当眼神中没有狠戾时完全是深情如水的样子。清澈、真挚。
栀柔的眼睛同样是惊艳的美，但那是和银发更相配的浅色瞳孔，当自己的身影映在上面时，弋常泽感觉自己就像浮在一望无垠的清澈海面上。
栀柔出声，“将军若是方便的话，我把一些军队常用药的方子写好，麻烦你带去给军医，比普通方子有效得多。”
弋常泽有一瞬间愣神，眼前鲜活明朗的少女，谁会想到不久之前的她一身血污，体无完肤甚至断了腿。
栀柔目光有些疑惑，弋常泽回神时看她的样子一下笑出了声，嘴角略抽搐地勾起。不知缘由，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弋常泽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多时就离开了将军府。
栀柔实在闲来无事，抓紧时间就购置好了大部分药材，院子里自己种的草药也换成了市面上买不到的种类。
有禾凝她们打下手整理得也很快，把药材都准备好后，药馆木柜上的字迹实在难以辨别。
栀柔叫禾凝去把泛黄破旧的名称纸条撕下来，自己则找来了纸笔，把纸截成一样大的条。
拿起笔时，栀柔停顿了一下，上次拿笔是什么时候？陌生的感觉，笔在指尖转动了几下才堪堪拿稳。
落笔，好在还没有忘记，写了几个字就基本能正常书写了。栀柔很感谢娘亲幼时对她要求很高，就算很久没有写字，靠着肌肉记忆现在的字还算得上清秀。
等所有都做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此时的京城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栀柔一个人坐在药馆的门槛上，双手撑着脸，静静地看着满城烟火，嬉笑声，叫卖声此刻都让她无比心安。
没有会刻意地注视她，好像，她就是同样的平平无奇的人。
禾凝故意趴在她的肩头，笑盈盈地问：“姐姐，都收拾好啦，我们回家吧。”
到底是个孩子，禾凝真的把栀柔当作姐姐对待。栀柔拍了拍衣裳，扶了一下还趴在她肩上的禾凝，清冷的声音染上了笑意，“走吧，回家。”
禾凝蹦蹦跳跳地面对着栀柔倒着走，“姐姐药馆那么大，要不要再招个人啊，等人多的时候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栀柔思考了一下，且不说会不会有很忙的时候，就这郡主的身份她都不能保证一定能呆在药馆里。
“嗯，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吧。”栀柔点头回应。
醉红楼虽是卖艺的青楼，来这里的人身份有尊有卑，不做皮肉生意姑娘们便有什么就说什么，消息也就流通极快。
加上人们饭后闲谈，就算一件小事也能很快传播。于是连栀柔接管医馆的事情也在一天内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