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相见
在虞国,弋家是何等存在?
弋老将军是先皇心腹,手握三块免死金牌,祖上更是有开国功臣。
弋家这代,大小姐当上了皇后。弋老将军老来得子的小少爷子承父业是虞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当朝权贵无不忌惮,甚至皇室都要礼让三分。
然,今年大雨迟迟未到,加之邻国突然侵扰。国都一片繁华,边境却民不聊生,破败得几近荒凉。
夜,如打翻的墨盘,深沉得化不开……
湖中惨白的月影被落叶打碎,泛起鱼鳞般的涟漪。向前看,宫殿灯火通明,香气氤氲。贵族大臣谈笑甚欢,富丽奢靡,歌酒无度。
弋常泽一身玄袍覆身,浓眉紧皱地端坐在宫殿中。皇帝坐在殿前盯着舞女,喝着美酒肆意狂笑。皇后则是一脸平淡地伴其身旁不言不语。
又是一场无缘由的宫宴,各大臣互相吹捧、虚伪巴结的场合,亦或是后宫嫔妃明争暗斗,相互看不上眼的比拼。
本想就这样应付过去,没想皇帝却突然看向弋常泽,“爱卿为何如此拘谨?”
弋常泽恭敬起身,还未回话皇帝又说了起来,无非是一些当不得真的话和赞赏几月前功绩的虚话。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角落里的李家长女,又向弋常泽悠悠开口道:“爱卿常年奔赴沙场属实艰辛,如今大虞算得太平是时候安家了。”
停顿了两秒说,“不若娶了李家长女,京城第一美人,也算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一瞬的寂静,一无重权大臣、二无皇亲国戚,区区李家何德何能攀上弋家。在场之人谁都是城府极深,怎会不晓得皇帝的心思。
弋常泽家世显赫,相貌堂堂,又是权倾朝野的将军,多少贵族小姐早早许下芳心。
倘若弋大将军真的娶到了那位大臣之女,弋家对皇室的威胁将不可估量。
李家长女除了没有傲人的家世,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上去倒是一段不好拒绝的良缘,却是阻碍弋家发展的一步大棋。
大臣各怀心事,想代替弋家的数不胜数,仅仅是短暂沉默,就争相叫嚷着皇上英明,定得良缘。
李家长女李瑾禾涨红着脸,在皇帝的示意下缓步走向弋常泽,李瑾禾确实生的极好,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当之无愧。
一向慈爱温和的皇后难得蹙起眉头,“陛下,泽儿也方才19。”
皇帝没有理会,只是伸出一只手覆在皇后的手上当作安抚,眼睛微眯着看向弋常泽。
一闪而过的狠戾,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掩盖,面上瞬间恢复了冷淡。
皇帝已暗自决定,他弋常泽应下婚事最好,不应的话自己便借着酒意按他个顶撞的罪名,扒下部分军权。
弋常泽拱手,“陛下可知北境百姓敝衣枵腹,仅我等骄奢淫逸何得太平之说?”
他的声音低沉洪亮,明明弯着身子,脊背仍是挺拔。
霎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歌舞声戛然而止。
或在心底嘲讽,或不明所以,亦或心生愧疚,只是仅仅一小部分。
他深知天子对面子的看重,又补充说到:“想来陛下已有打算安定我大虞边境。臣一介武将,难保顾家,恐耽误李家小姐。臣请命提前前往北境。”
皇帝默不作声,半晌才说:“爱卿有此心乃大虞之幸,既如此,朕便允了爱卿。”
弋常泽直挺着上身跪下,明明低着头,骨子里仍透出傲气。
只是未见一旁红了眼的李瑾禾。
这夜,一道圣旨将弋常泽派去了北境,黑夜中翻腾着无声的惊雷……
弋老将军的之后重重叹了口气,皇帝怕他弋家功高盖主,而他弋家又何尝不怕世人议论。倒也是人老了,将士的血性渐渐消磨掉了。
在夫人担心儿子落泪时自己也跟着揪心。弋老将军只是一次次叹气,末了拍了拍弋常泽的肩膀不做言语。
深夜,弋常泽仰头看向天空,不见月亮。
次日,弋常泽带领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北境,他骑着骏马领队,周身散发着冷酷。
北境—烈日下的土地裂开了无数道裂痕好似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这里甚至说不上是荒凉,连杂草都生不出来。疾风中夹杂着沙砾,几近破败。
横竖七七八八躺着皮包骨的尸体,深深凹陷的脸颊显得可怖。或许有的还有呼吸,但基本与尸体无异。
见惯了沙场的惨状,面对如此场景弋常泽仅仅是略显冷漠地看着,玄甲反射的阳光是那样刺眼。
悬阳城,竟是看不出一丝大虞所谓繁盛的缩影。
“朝廷派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城里眼尖的人看见军队的虞国标志后发疯似的叫嚷,整个人都疯疯癫癫。
死寂的城池像是被打破冰封的湖面,但也算终于有了些生气的样子。
面黄肌瘦的人啊突然有了阳气一般。
“弋大将军!大将军来了!”沿路的百姓跪成两排,流出的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的泪水。
弋常泽来这里除了打仗就是为了赈灾。除去军粮,剩下的粮食都分给悬阳城的百姓。他看向齐千予,对方回以点头,干净利落地调转马头向队中过去。
悬阳城原本的将领还未得知弋常泽到来的消息,直到营帐中饮酒吃肉的将领被匆匆赶进来的守卫打断。
一肚子火还没来及发,就在他一句弋将军到营门口给惊灭了。
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营帐被弋常泽拉开。
他没理会瑟瑟发抖的诸位将领,扫了一眼衣不蔽体但风骚的舞女此刻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又走进为首人面前的桌子。
长剑出鞘,寒气逼人,划破了风声瞬间落在那人脖间。
啪嗒—冷汗落在了锋利的剑刃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乱抖让脖子接触到了剑刃,一瞬间见了红。
弋常泽挑起一块肉甩在他脸上,冷漠地开口。
“若没记错,正是你前几日命人快马加鞭前往皇城,口口声声说军粮急缺,将士无力抵挡外敌。”
弋常泽并未给他解释的机会,剑一下子穿破喉咙。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惶恐的神态,又毫不留情拔出长剑。
鲜血飞溅在侧脸,好在众人低着头未见血腥场面没有发出恼人的叫喊。
弋常泽走出,平淡地对齐千予说:“里面的舞女该扔送回哪送哪,其余的。”他眼睛中闪过寒意,吐出一个“杀”。
他向前走着,脸上沾血吓得营帐外的将士僵在原地,身后的营帐内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和求饶。
一个深知自己死定的人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叫喊:“你这是蔑视皇权!动用私权!”
“啊!”
一声惨叫后终于清净。弋常泽不禁笑了出来,不屑地出声:“各位大可进皇城揭发我,不忠之人,呵!”
一切尽在无言中。
弋常泽在外名声除了战功赫赫便是冷血无情,19岁的大将军手段之狠亦可想而知。
往城中走去,齐千予带着粮食发给百姓。
弋常泽还未看见齐千予,就听见了叫吵吵嚷嚷的声响。
火架中绑着一个女孩,浑身的血迹连黑袍都无法掩盖,身上的素衣也破烂不堪。
少女的银发被不停伸上来的手生生扯下,惨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死尸,不,应该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骨架。
听着一声声“妖女”,弋常泽皱起了眉。
未待他走近,几乎晕厥的少女抬起头,眼神中是骇人的恨意。
银色发丝垂在胸前,挡住了大半张脸,弋常泽和她蓦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