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北上
老板看着我们这几个,笑得格外开心。似乎找到了很多失去的快乐,从口袋把怀表掏出来,看了一下时间时间还尚早。这才和我们讲起了,这成化斗彩鸡缸杯的故事。
90年代中期,我跟随父亲去广州进货到北京。那时广州那可是国际大都市,各个国家的人都来这里贸易,涌进了一大批外国的新鲜玩意。是改革开放第一批开通外贸的城市,许多人都在广州发家致富。我们也进了一批衣服到北京,不出意料,商品很紧俏。
卖完衣服我们就逛潘家园,琉璃厂。当时的潘家园可谓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古董。在老板嘴里不是元青花就是法郎彩釉。
我在我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很多历史知识,古董方面的鉴定。
正在看东西呢?听到前面一摊有两个人正在选玉葫芦,说的普通话很拗口,一个时尚墨镜年轻男操一口外地口音,身边是他的朋友,是本地人。外地男叫他懂行的朋友帮他真假。
我也好奇,上前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一般来说帮人看东西,话不会说的太死,就算物件是假的。也只会说看不好或者看不准之类。
在外行人听来可能觉得有希望,但是稍懂一点古玩的人一准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假的。别人没说破,那是给你面子,也给老板面子。
但在外地男显然听不懂他话里的话,随手就花了几百块钱买下了这块玉葫芦。从他的口音可以看出,应该从南方过来的。
我在后面听出了事情的大概,转身要走的时候,用粤语说了一句:“傻嗨嗨”。
墨镜男似乎听到这句话,往我这边走了过来。跟我说起来粤语:“你都系广州过黎个咩。头先你话咩傻嗨嗨!”。
我呵呵一笑,与他正常交流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他旁边那个男子听的一头雾水。他突然好像明白了,我那句傻嗨嗨指的是什么?
又追上了我的步伐,一直在我身后说道:“你系唔系识噶,帮我睇睇啦。条粉肠话系真架,唔知有冇点我。”
我跟我父亲径直的往前走去,他也一路跟了过来,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可能是觉得大家是南方人吧,感到亲切一点。所以他一直在后面追着我。
我都觉得这个人是傻不拉几的种有钱人,明明我都说他傻嗨嗨了,就证明这东西是假的,他还问,一直在问。
我也是回过头来拿起了他的玉葫芦看了一下说道。:“纯正的和田玉,羊脂白玉,雕工差了一些。东西是真的,但是不值这么多钱。得未?梗我走先。”
当时和田玉的价格没有涨的那么厉害,包括翡翠的价格都不是很高。和田玉高冰种飘绿的翡翠镯子你才值个三四百块。他那个简直就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竟然还花了几百块钱,真的是有钱人都傻。
说完之后我们就转身离去,逛了几圈潘家园。没有看到有中意的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角落的边上,看到一个农民工打扮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蛇皮袋,蹲在地上,他的面前就放着这只成化斗彩鸡缸杯。
那天来的人确实不少,不单单是同行。还有更多喜欢古董的老板,这农民工地摊也去了不少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拿在手上打完了一番道:“兄弟,你这多少钱啊?”
看着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打扮不俗,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那种公司的大老板,腋下还夹着一个皮包。他蹲在地上看了半会儿,才开始询问的价格。
那个黝黑的农民工,笑了笑道:“10万。”
“你这斗彩鸡缸杯品相不错,真的是真的,但是太贵了。”说完老板直接走了。
我跟我父亲看了小半天,挤走了几波人之后。然后开始上手鉴定,迟迟不敢开口砍价,因为实在找不到破绽在哪里?之后那个墨镜男与另一个本地男也走了过来。
他们也来了兴趣,这杯子在我们几人手上轮流看了又看,众人口中各种历史倒背如流,试图从历史上找到相关的破绽,无论是清朝仿的还是民国仿的。一言我一语,像一个争论大会。
最后实在拿不定主意,旁边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真的,我看都像真的,就是价格太贵了。”边一个妇女说道。
“兄弟要是便宜一半的话,我就买了。”另一个小伙子说道。
“兄弟,你喊这么贵,很难出手哦。”
“东西一看就是真的找不到一点像赝品的样子。”
我父亲用粤语跟我说道:“个杯可能系真的嘅,不过真系太贵了。一下间可能冇梗多钱 ,唔知有冇得少滴”
这话刚好就被那眼镜年轻男听到:“真系真个咩!”
我当时瞪了一眼他:“后生仔冇讲咁大声。”
墨镜男与老板交谈起来,远远都听到他那不着边的普通话。
老板不同意降价。
我和我父亲便走到了其它地方,又看几样古玩,准备散场的时候,我们转回了那兄弟这里。他还是死死不肯松口,我们被他这坚持劲比误导了。
最后我父亲就说了一句:“那行,如果要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先带去我朋友那里,让他帮忙鉴定一下再付钱。”
那农民兄弟也爽快答应了。
最后我们仨一起去了,我父亲朋友那里。他在附近开了一个古董档,我父亲把淘来的很多东西在他那里卖掉,久而久之便熟络了。说是朋友其实是本地人和我年纪一样,只不过年纪轻轻便已家财万贯了。
他朋友也是看了小半天,都没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对。按当时来说这种造假技术太超前了,当时还没有普及开。基本上一骗一个准,后来我找机会小声说了一下中午时的情景,他思考了良久,认定了那帮人肯定是同伙,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假的。
我和我父亲听到他的推断,吓得冷汗直流,这要是被骗了,不止倾家荡产那么简单,说不定还因为这个事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可能导致一系列的悲剧。
我们也借这位朋友的口中说出这杯是假的,最后以一百卖钱买下这个杯。
后来我父亲也因为年纪大了,便退了下来,全权由我接管。交通发达了,南北通透之后,我也早早退出了倒卖的生意。说起来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那位朋友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我们仨一听有这号人物,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我朝旺仔使了一下眼色。
旺仔不解道:“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买。”
老板笑了一下道:“当教训,做古玩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绝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不然真的是会倾家荡产,如果我们没有我父亲那位朋友的话,估计我们已经破产了。最后识破的不是这个杯子本身的破绽。而是他们同伙的破绽。所以说,这个杯子真的很有意义。”
听完老板的故事,内心也是对老板及其父亲由衷的敬仰。
苏总道:“老板的经历那么精彩,真的让我们后辈受益良多。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确实要好好保存下去,做为一个划时代的赝品,当警醒后人,做人做事都要缜密小心,才不至于万劫不复。”
老板说道:“就你会说话,但却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你啊你这把嘴不知道哄多少女孩子心花怒放哦!”
苏总谦虚道:“没有,没有。”
卓一波也笑道:“这次能帮到老板也是荣幸,也在老板听到了精彩的故事。就算买不到心仪的东西,也不至于白跑一趟你们说是不是。”
旺仔附和道:“对啊!老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而且每一件都有它的故事,这才是意义的所在。”
在我们一唱一和之间,老板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笑呵呵的道:“几个小辈,拿话点我。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就有点太矫情了。”
想了一会,道:“想去北京碰碰运气,我觉得以小哥的实力确实能够慧眼识珠。这样吧!要是真的遇到棘手的事,可以打这个电话,请他帮帮忙。就”说完从抽屉最底下翻出一张发黄的名片,可想而知这年代是有点久远了。
我们三人大喜,卓一波上前恭敬的接过名片,说道:“万分感谢,不知道老板尊姓大名,可否告之。”
“哈哈哈,还拽点古文,老夫姓李叫纪腾。叫我老李就行了”老板笑着说道。
“谢老板帮忙,来日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苏总道。
“几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能与几位结交是我的缘分,不谈其它哈哈哈”,李纪腾也是开怀大笑。
从老板店里出来,再回旅店,准备着手北上的事宜。各种吃的喝的衣服,全部买新的。懒得回家再取,报好了各自的平安 。直接订了明天的高铁票,直奔北京而去。
高铁慢慢驶离了站台,虽然坐过了很多次高铁,但这一次的心情估计有点难以说清。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感觉会有些担心。祈祷上天一切平安吧。
旺仔擦了一下窗户的玻璃,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风景。我们三个定了一排,坐下来之后整理行李。各种吃的,喝的摆满了桌前。
嘈杂的车厢,坐满了小孩,都是一些务工者把小孩带去打工的地方。这样可以离小孩近一点,上下班都可以看到。
不像我们小时候,都是留守儿童。那种滋味确实不好受,但为了生活过的更好一点。又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也只能慢慢接受现实。
此时前排是两个年轻的女孩,旁边是一对三十五六的中年人,带着他们的儿子。因为离得有点近,他小孩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好奇的东问西问,好像对全世界都感兴趣。
卓一波低着头玩手机,苏总好奇的打量着前排的两个女孩。立马回头对我们说道:“这两个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哦。”
旺仔也立马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但是别人是背对着我们,也看不到正面,就有点败兴了。
虽然电影上的美女大把多,但是在现实当中能遇到的那种绝世美女,真的很难遇到。
苏总笑了笑说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种女孩子?”
“能有多好看绝世天仙刘亦菲吗?”旺仔道。
“你呢?”
“以前在ktv唱歌出来的时候,在大厅坐的有一个女孩子。那个长得真的漂亮,那清纯可爱的样子,让人看一眼就想去保护她那种。至今都无法忘记那种惊鸿一瞥的感觉。”卓一波道。
“还惊鸿一瞥,我没有那么夸张,我怎么没看到?”旺仔道。
卓一波也出过很多次远门,包括他去大学也是坐高铁。火车,汽车也坐过不少,可是从来没遇到过年纪和她差不多又很漂亮的女孩。
上次去重庆的时候,刚好与一美女同坐。一路上聊的挺高兴的,那女孩背着一个吉他,长得清纯可爱。确实让他心里一动,后来离别之际,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发信息给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胆怯。
我们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零食,旁边的小男孩一直往我们这边靠。苏总坐在最外面拿了点零食叫他吃,母亲立刻教导说:“拿哥哥的东西要说什么?”
小朋友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
从港市出发到北京,要到广州南转车。中转站还要等,估计要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北京,广州南到北京还要十个小时。
旁边的中年男,也是从港市出发到广东。一路上和苏总旺仔闲聊,听到我们要去北京。
脸上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笑了笑道:“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在上学,是去北京上大学吗?”
苏总道:“那倒不是,我们已经不上学了。就是有个同学在北京,他说那边福利很好,工作很轻松。想让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就业的机会?”
中年男子很健谈,和苏总一直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反正旅途的时光都是要打发时间,有人吹吹牛逼也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
卓一波打开刚买的水果,分给大家吃。中年男的老婆一下子笑着道:“这车厘子挺贵哦。”
一般平时打工的人都极少买车厘子,毕竟60多块钱一斤,这种价格确实让很多人望而生畏。
这些都是旺仔买的,他这个人胡吃海塞。只要自己喜欢吃,都不会说舍不得。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我这里还有一盒。”旺仔道。
这对夫妻象征性的拿了三四个笑道:“谢谢!”
苏总又拿了四五个递给小孩手上:“多拿一点,我们这里还有。”
小孩母亲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谢:“够了够了,小帅哥这么客气。”
由于车厢坐的够满,还是有两三个人是站票。有一个40多岁的妇女离我们近,看到我们吃车厘子也靠了进来:“我儿子也在北京工作,不知道你们同学在哪里工作啊?说不定可以帮你们问一下,了解一下他那边工作的情况。现在这年代啊,很多传销的。”
苏总处世圆滑,立马看穿了这妇女的意图。明白这种人的心理,是笑呵呵的。把车厘子往前递了一下:“哦,我同学在天上人间做领班。”
那妇女直接伸手就抓了七八个,一边猛着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哦,天上人间啊,是个大公司,我听我儿子说过,国际大公司。”
旁边那中年两夫妻,哈哈的大笑起来,我们也是笑的乐不拢嘴。
她也不管我们笑什么,三下五除二,七八个车厘子就被她搞定了。然后伸手又拿了七八个道:“嗯,真的是,福利挺好的。你同学厉害哦!这么大的公司都能进去。”
苏总找机会的插了一句:“嗯,男的基本上要有很好的关系才可以进,女的随随便便就可以进了。”
旺仔道:“你儿子更厉害哦,也是年纪轻轻就在北京工作了,是不是也是国际大公司啊?”
她听到旺仔的话后,眼神和脸上的油光都瞬间飘高了一样,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骄傲的神情不言以表,能在北京工作证明这些对他小孩的肯定。在她心里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北京干嘛?
“诶,我跟你们说啊,我儿子在联想工作哦。他当年可是清华毕业,清华清华大学很难考的。”中年妇女惟妙惟俏的声情并茂的说着。
苏总也是假装捧场:“哇,好厉害哟,清华大学好难考哦!”
中年男的儿子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我要吃果果。”
苏总把剩下的车厘子快速塞到了他手里,那中年妇女这时也不好意思下手拿。
她母亲立刻说道:“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可以随便拿哥哥的东西,想要的话要礼貌的询问哥哥,知道吗?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眼看没有得拿了,放慢了吃果的速度,但嘴巴里还是塞了满满一嘴。
小男孩开口道:“谢谢哥哥。”
旺仔边吃边问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中年男教小孩说道:“快点告诉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啦?”
“大家好!我叫杜子腾。五岁了”小孩认真的说道。
车厢间一下子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嘎嘎嘎嘎鹅鹅鹅鹅鹅。!
苏总一嘴巴的车厘子果浆喷到中年妇女身上,中年妇女又是一嘴喷在苏总头上。苏总头上一片红汁加口水滴下,瞬间就笑不起来了。中年妇女“哎哟”一声对不住。
说完一把把他的头往肚子里套,抓住衣边用衣服两边拉扯帮苏总擦干净。我们看到这画面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春晚的相声小品都没这么搞笑。
苏总急忙挣脱出来有点不高兴喊道:“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前排两女孩听到这边热闹,站起身来回头看,也是被这情景逗得呵呵大笑。
旺仔终于在狂笑中看清这两个女孩的脸庞,一脸要假装正经的样子,但是笑劲还没过,边忍边笑的面部表情让人看了更加想笑。
此时再看苏总,果汁的粘性,加上一顿乱戳。头发根根竖了起来,就像谢霆锋演唱会的那一个鲤鱼头。
我跟旺仔的笑声就没停过,整个车厢都是我们的笑声。那对夫妻想笑又不敢笑,确实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中年妇女一看,场面尴尬了,找了个借口上洗手间转身就走,头都不敢回。
苏总也上洗手间清洗一翻 。
我对那对夫妻笑道:“现在的小孩很多都是子字排哦。女的叫紫萱,子萱,紫梓萱,男的叫瑞浩,睿佳睿梁。”
男孩父亲也是笑道:“是啊班上同名同姓的有十几个。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想当年我们的名字基本上没有重名的。”
男孩母亲边笑边道:“我想起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名字被我们整整笑了三年,你们绝对猜不到他叫什么。”
卓一波好奇道:“是王者荣耀,还是百里云依?”
男孩母亲一边捂嘴一边喘气一边笑,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她叫…她叫…史珍香。”
刚才一顿乱笑,都引起了前后左右的人注意。那两个女孩子听到她的话,也是笑的前仰后合。整个人都趴在了案板上,一边抽泣一边笑。
旺仔更是张开了嘴巴,都没有声音发出来,眼泪一直在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了摆道:“我不行了,这名字杀伤力太大了,真的。”
卓一波也是笑的有点吓人:“真不知道他父母是从哪里借鉴回来的名字,真的是不被老师点名都对不起起的名字。”
列车在欢笑声中,急驰而去。
快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三个小时的旅程,转眼即逝,和他们一一道别之后,又开始等候进京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