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经
老和尚看着和有才叔很熟的样子。微笑着问：“前面都忙完了？”有才叔小声说：“差不多了。这会铁锤在前面看着呢。”说着，又指着子奇说：“这是铁锤的儿子。”老和尚看着子奇笑着说：“都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又对有才叔说：“铁锤年轻的时候可调皮了，猴精猴精的，政策一好，卖药都发财了，昨天听说都当医药代表了。”有才说说：“医药代表是正规军，以前卖药，外面都传是卖假药的。”说完，有才叔和老和尚都笑了。老和尚说：“咱这里自古民风淳朴，坑人的事做的人还是少。”又看看子奇说：“这娃看着比他爸乖。”有才叔说：“娃是个好娃，就是铁锤那两口子离了，两人都顾不上管娃了。”老和尚一点也没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微笑着说：“那两个还是离了啊！都没见铁锤说。——离了也好，他俩就过不到一起。”有才叔也笑着说：“这周边几个村的这辈人，根根结结师傅都知道。以前都没少让你操心。”老和尚说：“下放的那些年，村里人也都照顾我了。”
这时外面有妇女喊道：“你不要和师傅说个没完没了了，外面还有这么多孩子等着见师傅呢。”
有才叔没理那妇女，笑着对老和尚说：“你给他俩看过了？都好着吧？”和尚拉着子奇的手说：“好着呢。这娃是个人才。”又拍拍子奇的头，“让你爸对你好点。”
有才叔坐在屋子里面的凳子上，不说话了。子奇和小贝只得退了出来。
院子里的人很多，有端着碗吃饭的，有到各个殿里面磕头的，有站在院子中间闲聊的，还有一些孩子在院子里打闹，真是一个热闹的庙会！
子奇和小贝往庙门口走，准备回家了，这时，庙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哈，热闹，热闹，就要人多么。好，好，看这多好。哈哈哈，你师傅在里边？身体还硬朗吧？比我还大几岁呢！”
小贝和子奇瞪大了眼睛，对视了一下，同时说道：“师傅？！”
子奇和小贝兴奋极了，快步迎了上去。
贾平在两个和尚的陪同下正往庙里走，子奇和小贝迎面走来，老远就连声喊：“师傅！师傅！”贾平稍稍一愣，随即大笑道：
“陕西这地方就是邪呀，我刚才在屋里还念叨你俩呢。”
“我们还以为你住在三亚不回来了呢。”小贝挽着贾平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
“我也想多待一段时间呢，可这边事情多，不停地催，唉，没办法，就是个忙活命。”
“您还认识这庙里的慧果大师呀？今天庙会，正热闹呢！”
“岂止认识，二位老人家可是老相识了。”陪同贾平的和尚笑着说。
说着话，就到了慧果大师所在的窑洞跟前了。
院子里帮忙的人，好多都认识贾平，都远远地看着，有大胆地就喊一声：“贾老师来了！”
贾平笑眯眯地向大家点头，嘴里说着：“好，好。”
进窑洞的时候，贾平对子奇和小贝说：“你俩也进来。”
不等贾平进窑洞，一个陪同的和尚已先一步进去，走到慧果大师面前，轻声说道：“贾老师来了。”
慧果法师闻听，急忙起身，就要下炕来。
这时，贾老师已走进窑洞，快步上前扶住慧果说：“你就坐着，不用起来了。
慧果法师执意要起来，他一边下床一边说：“你来了我还能坐在炕上？”
贾平扶住慧果法师，笑着说：“你年龄大了，我们都还年轻嘛。”周围的人都笑了。
慧果法师也笑了，说：“我还不到一百岁呢，也年轻呢。”又对旁边的和尚说，“我们到后面屋里说话去。”
见慧果法师要走，刚才在屋子里等着慧果法师摸顶的几个孩子的母亲有些急了。他们挡住慧果法师，央求道：“孩子都等半天了，师傅就给这几个摸完顶吧！”
慧果法师笑着点点头，挨个给孩子馍顶。摸完一个，就拿出一颗糖果给孩子。摸完顶，孩子们都高高兴兴地和母亲走了。
慧果法师带着贾平往寺庙后面走，一群人也跟在后面围观。寺里陪同的和尚觉圆对围观群众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跟着法师他们了。
子奇父亲和有才叔几个在庙里帮忙的人，早认出了贾平，但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都没有上前套近乎。
有村里人调侃子奇父亲和有才叔，激他两个说：“你俩不是说当初贾平经常吃你俩的红苕吗？现在人家发达了，你俩去让他给你俩写几副字，看他还认你俩不。”有才叔笑笑不吭声，子奇父亲撇嘴道：“咱个农民还跟人家攀关系呢！吃咱一卡车红苕，人家还是人上人，咱还是农民！咱骡子不能跟马跑啊！”大家伙都笑了，说：“你倒有自知之明！”
见觉圆挡这些看热闹的，子奇父亲招呼大家说：“都散了，都散了，面也吃了，佛也拜了，大师们有事呢，咱们就不要打搅了。路远的就可以回了。”
觉圆也说：“没事了就可以回了。”
有几个来逛庙会的人嘟囔道：“咋还把人往外撵呢？！今天庙会，还不让人好好逛逛！”
有几个人不情愿地往外走，大部分人都和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觉圆。
觉圆叫住寺里一个和尚道：“觉悟师弟，你看着把庙里的人清空。”又附在觉悟耳边小声说：“完了把大门关了，我到后面伺候师傅去。”觉悟点点头道：“今天就要动手吗？”觉圆拍了一下觉悟的肩说：“听我招呼，见机行事。”
觉圆回身往庙后面走。
在庙的最里面，有一孔窑洞，是慧果法师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觉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子奇和小贝从里面出来了。
觉圆客气地对两人说：“走呀？”子奇双手合十，微笑着对觉圆说：“我们先出去一下。”
觉圆站在门口，看着子奇和小贝向庙门口走去。
子奇和小贝走到庙门口，看见庙里的和尚觉悟带着两个小和尚催促几个居士妇女收拾锅碗瓢盆。帮忙的人都很不理解，今年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呢；一堆人在锅灶旁边窃窃私语。
子奇父亲和几个帮忙的男人，对觉悟他们很不满，质问觉悟：“谁让你撵人的？一年到头就这一天庙会，你急着干嘛呀！”觉悟陪笑着说：“不是我要撵，师傅让撵呢！两位老人家要谈正经事，怕被这些人干扰了。”
子奇父亲不屑一顾地说：“有多大的事！”又对有才叔说，“咱把心尽到就行了，现在也没咱啥事了，咱回！省的在这儿干扰了两位大师的好事。”
一帮执事都要走，觉悟也不拦。可庙里的香客依然多，没人理觉悟。
子奇送小贝到了学校门口，发现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小贝不好意思叫传达室的师傅开门，两人就在路边等着；直到有几个教职工家属要从里面出来，传达室师傅开了门，小贝才匆忙进了学校。
送完小贝，子奇就往庙里赶，他还要急着去见师傅呢。
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庙外面小路上的摊点大多已撤了，只剩下两三家还在坚守。人更少，连寺院的大门都半掩着。
子奇推开大门进去，里面的游人稀稀拉拉的。觉悟站在院子中间，不停地对游人说；“要拜就放快点，寺里要关门了。”
游人客要么不理他，要么嘟囔道：“你们有事办你们的事，我又不影响你！”还有人笑着说：“催我们走，是不是你们想搞什么阴谋活动啊？”
觉悟就瞪着眼睛不吭声了。
子奇走到后面窑洞跟前，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他小声叫了声：“师傅，我回来了。”
贾平在里面听到了，连忙朗声喊道：“子奇，快进来，快进来。”
子奇掀帘子走进窑洞。
慧果法师和贾平坐在沙发上聊得正高兴，觉圆侍立在法师旁边。
见子奇进来，觉圆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不是有事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贾平看着觉圆笑着说：“他是去送人了，我让他再回来的，师傅我在这里，他能自己跑了吗？”
慧果法师也笑着对贾平说：“你看，我这徒弟都不会说话。”
子奇对大家笑笑，就站在了贾平旁边。贾平拉住子奇说：“来来，别站着，坐下来。”又对慧果法师说，“我这徒弟也不是外人，咱接着说。”
“刚才说的给大雄宝殿题字的事，就拜托你了！”慧果法师沉吟了一下说，“虽然那大殿还没有完工，但是得提前给你说，省得到跟前了找不到你人。”
“咱庙里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随时招呼我随时来。”贾平爽朗地笑了。
“不是怕你不来，是怕你临时有事脱不了身啊。”慧果大师也笑了，“不瞒大师说，关于写字的事，即使我不在，我这徒弟也绝对可以胜任的。当然，这么隆重的事情，我豁出老命也要亲自来写的。”
“有贾老师这话，这孩子的字肯定也错不了。”慧果法师笑眯眯地看着子奇。
“关于写字这一套，都好说，我随时听你调遣。下来说说第二件事吧。”
慧果法师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小声说：“第二件，说来话长。咱寺里有一件传下来的旧物，是咱们寺的镇寺之宝。”法师说的很平淡，但听的人都心里一动，心想，是什么宝贝呢？
慧果法师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理，微微一笑说：“是鸠摩罗什亲书的心经。”
贾平甚是疑惑地问：“心经？鸠摩罗什？那肯定是宝贝了！快拿出来让我欣赏欣赏吧！这宝贝能到贵寺肯定也有一段佳话！”
慧果稍微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件宝物怎么到咱们寺里，还真说不清楚，只知道年代久远了；民国的时候，曾经因为这件东西引发了一场事故，本寺失火，大部分建筑焚毁，要不然，本寺的规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慧果大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之所以找你来，也是因为我已年老体衰，而寺里的几个徒弟资质平常，怕是守不住这件宝物，所以想托付给你保管。至于这件宝物以后如何处理，到时候就由你决断。”
慧果法师说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好像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贾平等人也都被法师所说镇住了，都看着法师说不出话来。
贾平心想，这件心经如果是真的，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他一着急，就脱口而出：“那就请大师请出宝物，让我们一睹为快吧！”
法师点点头，缓缓站起来，对贾平轻声说：“随我来。”贾平随慧果法师走出屋子，觉圆紧跟着慧果。子奇站在原地未动，他觉得这么重要的宝贝，他不适合跟着去看；但他又想看，就也跟着大师往外走。
子奇刚走两步，觉圆拉了拉子奇的胳膊，示意他留在屋里。子奇不好意思，就站住了。
贾平随慧果法师到了大殿，慧果法师站在释迦牟尼像前合十，然后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起身，把蒲团正前方的一块条砖轻轻搬开，露出一个暗格。法师伸手从里面搬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匣子。法师从衣兜里取出一双手套戴上，然后打开匣子，里面的物品用红绸包裹着。
贾平看着这个被红绸包裹着的薄薄的方形物，想着里面应该是鸠摩罗什的真迹了。
慧果大师解开红绸，里面是一个紫檀盒子。他打开盒子，拿出一方锦帕。
锦帕是折起来的，慧果法师小心翼翼地打开，贾平赶紧凑上去观看，锦帕保存完好，字迹清晰，果然是隶书写的心经。
慧果拿着锦帕，往贾平眼前伸了伸，带点得意的神情看了看贾平说：“你仔细看看，这是鸠摩罗什的真迹！”贾平点点头说 ：“宝贝！宝贝！想不到鸠摩罗什大师的字这么俊逸潇洒！”
慧果大师点点头说：“上一次将此宝物拿出来示人已是五年前了。”说着，他将锦帕折起，放入盒子，又用红绸包起。
觉圆赶紧过来帮忙。他也戴了手套，把红绸包着的盒子放入大盒子里面，然后扣好。
慧果大师对贾平说：“这件宝物，放在寺里不安全，我走之后，还不知道这个寺会怎么样呢！你是行家，咱们又缘分极深，所以我要把它交给你，由你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