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遇见大师
旁边穿西服的嚷道：“你儿子要是做生意的，赶紧让这娃写一幅肉厚的贴到店门口，那才好呢！”
老者笑道：“你这话说得在理。肉厚的确实适合挂在店门口。只是写什么内容好呢？”
那孩子的父亲是内行，看子奇写的明显比孩子写的老辣一些，心里很有些不服气，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想着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要让孩子好好练。
听了老者问给店门口的对子该写什么内容，孩子的父亲说：“就老对子，‘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众人都说：“别看这个对子老，但是还是这个对子好！”老者也点头同意：“那就给咱写。”
子奇见自己写的字反响还不错，心里有些得意，正觉得还不过瘾，老者又让写一幅，正合他意。
很快，这副对联也写好了。
老者拿了对子，从内衣口袋掏出一个大钱包，看着摊主说：“总共多钱？这钱给谁？”
摊主爽快地说：“一幅两块五，你给七块钱就对了。”
老者递过钱，摊主指着子奇说：“这钱得给这娃。”
子奇听了，连忙摆手说：“这我不能要，说好的就切磋一下嘛。”
摊主硬把钱往子奇手里塞：“你写的对联，就该你拿这钱嘛。”子奇说啥也不要。
周围看热闹的也都七嘴八舌地乱说一通，说着笑着，真是像看热闹一样。
最后还是老者说了一句：“你们看，我年龄最大，以我的意见，这次就算是个开场。这七块钱就给摊主，下来再有人写，就摊主，小孩，还有这小伙，三人三一三剩一，平分，你们看怎么样？”
周围的人都说好！摊主没说啥，也表示同意，只有子奇说自己不会要钱的。一时僵持不下。
穿破棉袄的长头发男子撇着嘴说：“就这点钱还让来让去的，没意思的很！我看，如果就这七块，就给摊主，人家是摆摊子的，这小伙也没想着挣钱。如果下来还写，先不说钱，先写，写完了小伙如果要钱就留在这里等着分钱，不要钱就直接走人。多大个事情！”
穿西服的说：“把你能的，你这说的和老者说的有啥区别嘛！”
旁边一个人说：“钱是小事，赶紧看谁还写，别耽误生意。”
周围的人有的喜欢子奇写的颜体，有的更偏爱小孩的欧体，纷纷要求按自己喜爱的字体写对子。一时间，这家摊位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子奇害怕摊主多心，大气地说：“叔，我已经上班了，今天来逛集，见小弟弟的字好，被吸引住了。刚才献丑了！是这，如果你信我，我和小弟弟一起写，我不要分文，就当你免费提供笔墨让我练字了，你不要收我的钱就好。”
摊主和所有的人都笑了。摊主说：“我在这里卖对子本来就是让孩子来锻炼的，并不是为了挣钱。你俩一起写，也是一种交流切磋。但也不能让你白写。”
那孩子也面带羞涩地看着子奇说：“咱俩一起写！”众人都大声叫好！
周围的人，喜欢欧体的，就让那孩子来写，喜欢颜体的就由子奇来写，买几幅对子的，就分别让孩子和子奇写。
有人不挑剔什么体的，就由子奇和孩子自由发挥了，但以孩子为主；孩子写不过来了就让子奇帮忙写。
两个人配合默契，笔走龙蛇，吸引的人越来越多。
有的人看的久了，还生出妄念，高喊二位书法小家能不能都换个新奇的字体来写呀。
不等子奇大答话，小贝笑着说：“你要几幅？想要谁的字？”几个起哄的喊道：“写贾平的字啊！”
也有人看法不同，喊道：“贾平的字没啥稀奇的，还是正宗的欧楷看着舒服，人家这字可是经过时间考验的。”
买对子的人说：“现在流行家字，你俩谁要是会写，就先给我写两幅，都要贾字。”
那小孩害羞地摇摇头：“我没练过贾平的字，我练的都是古代人的字。”
子奇得意地想：“幸好我练过。”想着，不由得看了小贝一眼，小贝会心的一笑，说道：“让他写，他会写贾平的字！”
也有人让那孩子就用欧楷写对子。
摊主把桌子都腾开，两个孩子同时写。
摊子跟前围了一大圈人，两个孩子跟前又围了一小圈人。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子奇和那孩子。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 ，会写当代人的字!也都想看看，这个大孩子的功力到底有多好！更带着一种看看这两个孩子到底谁的字更受欢迎这种心态！
先前要买对子的人说：“那就给我用贾字写两副！我也要天增岁月的那首和门进东西南北财的那种。”小贝帮着摊主和孩子给子奇拉下手。子奇还是像刚才一样，一挥而就。
旁边的人一看，子奇写的和贾平毫无二致，都惊诧不已，连声赞叹。
有人说：“这一街两巷还没有人写贾平的字呢，这字看着新鲜！”说得后面的人大部分都让子奇写，等不及的就让小孩写。
小贝见子奇这会子风光无限，心里也美滋滋的。她崇拜地看着子奇，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字写的像是没有用的，是一条邪路！还是像那小孩多练前人的碑帖才是正道。白石先生有言，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要我看，这小孩的字更有前途。”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投到说话的老者身上。那老者戴着无檐的皮帽，身穿一件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把脸遮住了大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一双眼睛精气十足，泛着夺人的光
。老者虽然精神头十足，但一头的白发和苍老的声音，再加上脸上露出的饱经风霜的皮肤，估计他的年龄没有八十也七十老几了。
摊主听见老者夸自己的儿子，喜笑颜开，把刚才的一点点尴尬说的荡然无存。
他接过老者的话说：“老先生是行家。练字还是要练前人的碑帖，而且要从临摹到创新，在临像的前提下还要结合自己的特点有所发挥，才能练有所成。”
见老者含笑点头同意，摊主又说：“不是说这小伙的字不好，只是觉得这字就一个特点，像！这不是书法家，是匠人。”又拍拍子奇的肩膀问：“你和哪位老师学的呀？”
子奇木然地回答道：“我没有老师，就是自己练的。”那人露出可惜了的神情说：“那可不行。”
旁边有人说：“我看这小伙子的字可以。书画这东西，自古都有赝品，写的像了，一幅字卖不少钱呢。要能模仿名家的就更厉害！”
还有人附和着说：“现在社会就是这样，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这小伙的字肯定能挣来钱。”
摊主有点不高兴了，他分辩道：“咱们不能说那些旁门左道。我让孩子练习书法，是为了掌握一门艺术，陶冶情操，不是为了挣钱。卖假字画的那是生意，不是艺术！”另一个人说：“不挣钱学啥也没用！”
农村人性子直，说话一个不让一个，让摊主也有点难堪。
那老者倒不说话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争论。
子奇本来正得意，没想到那老者一番话把他否定了，再加上摊主说他是匠人，更让他无地自容；虽然几个看热闹的帮他说了几句，但一看就是普通人，没有地位，说话一点分量也没有，子奇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放下手中的笔，红着脸说：“其实我知道自己不行……”说完，拉着小贝就走。小贝很是不平，边走边对着人群说：“说谁不会说，有本事自己写几个字让大家看看。”
摊主见子奇真的要走，喊他：“写了半天，得给你报酬呢。”拿了一把钱就往子奇手里塞，子奇说啥都不要，一边走一边说：“说过是给你帮忙的。”
摊主急了，直接把钱塞到子奇口袋里说：“就这些了，你别嫌少。——观点有分歧很正常的事情么，回去好好练字，有机会咱再切磋。”
子奇实在推辞不过，就对摊主说：“那谢谢叔了！”
摊主拍拍子奇肩膀说：“你那字没问题，好好练，有前途。”
子奇挥挥手和小贝就走了。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没有人认为自己一定是行家，所以发表意见也是信口开河，没想到把子奇说走了。
个别胆大的，喜欢子奇的字的，还是小声嘟哝着：“小伙的字也不错嘛。还想着给我也写一幅对子呢。算了，还是让这娃给我写传统的吧。”
子奇快步走着，恨不得离那摊位越远越好。小贝拉着子奇的胳膊让他慢些，安慰道：“你别听那些人瞎说。不下功夫临帖，学不像的人才说你写的不好呢。要论好，当今没有一个人能赶上你平时说的欧颜柳赵，苏黄米蔡，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人家还不照样自称大师，到处显摆呢。咱要有自信，不能妄自菲薄！”
子奇笑了笑说：“其实这些道理王叔早给我讲过了，他让我学贾字，本来就是奔着钱去的。从没想过真去当个书法家！”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出现了：“还是这位小姑娘说的好！”子奇和小贝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发表高见的那位老者！
老者见他俩回头，又说了一句：“你这小伙子就滑头了，练几天字就光想着挣钱，俗！”
子奇有些心虚，没接老者的话。小贝正生气着，就挑衅地看着老者说：“老师傅，你又有啥高见。你刚才不是说写的像是邪路吗？”
老者笑着说：“要听高见，你俩就跟我来。”说完，缓缓地往前走。
子奇还犹豫着要不要跟老者走，小贝一把拽住子奇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跟着老者，小声说：“看他能说个啥！”
老者步履蹒跚，在人流中缓缓行走；这让子奇和小贝看着有些过意不去。小贝几步赶上老者，扶住他的胳膊，戏谑地说：“你看你都老的走不动路了，还出来指点江山！ ”
老者扭头看看小贝得意地说：“我不出来就发现不了假冒我的崽娃子了！”
小贝疑惑地看了看老者：“哦，你是中央首长呀？有人冒充你到下面行骗了？”
老者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你俩跟着我走。”
子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带点好奇地跟在老者和小贝后面。
走不多远，到了一个十字，向东一拐，再走不到一百米远，路南是有名的南苑温泉度假村。老者带着小贝和子奇从偏门走了进去。
这些地方子奇是熟悉的，小贝也是熟悉，他们曾无数次经过这里，只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一进门，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喷泉后面是一块横卧的巨石，巨石上写着南苑两个红色的大字，那字是贾平题的。小贝和子奇站在巨石前驻足欣赏了一番，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再往里走，是二十几层的迎宾楼；老者说，里面住宿、温泉游泳池、餐饮一应俱全。
在迎宾楼的后面，有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一池湖水，湖上有一座九曲回廊的小桥，湖岸边，垂柳依依。湖旁还有一个牡丹园，黑乎乎一片枯枝败叶，也别有趣味。园子边上，两个美院的女生在写生，把垂柳枯荷都搬到画纸上去了。
在花园的西边，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名曰贵宾楼。
老者带小贝和子奇进了贵宾楼，在一楼靠东边的走廊尽头，就是老者的房间。
子奇和小贝瞪大了眼睛，紧张又好奇地跟着老者走进房间。房间里有点暗，老者抬手开了灯，顿时，房间里亮堂堂的；一进门的房间是个会客厅，房子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客厅里面摆着沙发，茶几，一看就是会客的地方；房间的墙上挂着几幅书法，全部都是贾平的作品。
子奇奇怪地问：“爷爷，您收藏这么多贾平的字啊！”小贝也张着嘴巴看老者。
老者哈哈大笑：“这还叫多，你们到里屋看。“
老者进了套间，打开灯，里面竟然是一个创作室：一张巨大的桌子摆在房子中间，上面铺着毡；放着笔墨纸砚，靠墙还有两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种纸张及卷起来的作品；套间的墙上全部挂满了写好的书法作品，而且全部是贾平的字！
老者笑着说：“你看这字多吗？“
子奇恍然大悟，用手指着老者，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是……？“
老者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错，我就是贾平！“
子奇的汗马上下来了。
贾平喝道：”你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