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山神之死
陆尘松开长剑，仍由其插在老翁心口，他站起身来，踏着摸过脚踝的冰冷积水，走到那处宛如琉璃般的石壁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这块半透明晶石墙壁，微微皱眉。
果然不是灵石，只是带着些许灵气的普通晶石罢了。
想想也对，灵脉灵脉，又不是真正的灵石矿山，如果真的是灵石，恐怕这里早就被马泉那波人给搬空了。
被长剑刺穿心口的山神老翁满脸痛苦，这等放在其他练气士身上绝对是致命伤的伤势虽然要不了身为英灵之体的他的命，但那长剑喷薄而出的剑气此刻正在他体内肆意破坏着，无比痛苦。
正当老翁惊异为何那位罪孽者不是直接打碎自己的法身，反而来折磨自己这英灵之体时，陆尘淡淡的嗓音飘来：“你说你生前是死在界渊城？”
老翁此刻自以为的将陆尘心思猜透了七八，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回大人的话，正是。”
这一声大人，老翁是斟酌了一番才喊出来的，因为对方使出的那招捻土开山符。
陆尘挑了挑眉，沉吟半声，嘴角有了一丝笑意，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带着其他什么意味。
“那你生前修为几许？”
“启禀大人，小神生前乃是金丹修为。”
老翁强忍着痛哭谄媚笑道。
他已经是误以为陆尘出于某种原因并不会杀掉自己。
而这原因，可能是灵脉中的那只灵妖，可能是身为山神的自己一名练气士不可随意打杀，要由圣主宫来定夺，还有种可能是这名罪孽者在听闻自己曾在界渊城拼杀过一场之后，想为他那位罪不可赦的师父赎一点微不足道的罪。
陆尘并未说破，想了想，继续道：“你是死于什么时候？又是何时被圣主宫扔到这里来的？”
老翁跌坐在泥水中，因为心口的剧烈疼痛声音都有些颤抖，“回大人，小神是在八十年前战死，能保留一缕完整的阴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之后被圣主宫收拢，流放到了此处。”
陆尘点了点头，背对着老翁的面孔却愈发苍白，腹部的伤口鲜血已经止住，但阴气仍如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老翁想抬手抽出那柄心口的长剑，可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面对陆尘的提问，他颤声道：“小神愚昧，还请大人明示。”
陆尘转身回头，面容依旧平静，让老翁胆颤心惊。
“你有没有想过，圣主宫其实早就发现了这头灵妖的存在？”
老翁愣了一下，缓缓张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圣主宫不该如此亏待一位战死在界渊城的金丹练气士才对！要知道，自己可是因为救下了那些人才死的！
所以，这里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圣主宫其实早就发现了这头灵妖，特意将自己安排在这里做山神，只为有朝一日自己可以重新化作人身，再次踏上修行之路！
陆尘看了眼老翁，轻轻摇头，“本该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偏偏要伸手将其推出去。”
顿了顿，陆尘又说出一番让这位山神满脸怨毒与不甘的一番话来。
“还白白让自己丢了性命。”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一闪而逝，等老翁再看见陆尘时，已经惊骇的看见对方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对着自己那尊法身也是金身的大道根本一脚踢去。
砰——
一声脆响，如瓷器炸碎。
那本应坚硬无比的法身，瞬间破裂，碎片金光灿灿，是这位山神见到的最后一副画面。
陆尘颤了颤因为踢碎法身而显得发麻的右腿，脸色苍白异常。
他本来还想问究竟是宗内哪位长老与这位山神勾结，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体内的阴气已经到了无法镇压的边缘，二来归南宗的长老拢共就那么几位，与自己有仇的……
踢碎法身之后，陆尘不再去看一眼缓缓消散的老翁尸首，他闷哼一声，直接在土墙上盘膝坐下，拼命压制着体内的阴气。
“李不言！”
陆尘大喝一声，片刻后，一道人影从被破开的井壁处钻了进来，背上依旧背着那位桃花。
未等陆尘开口，这位年轻道士已经熟练的抛了两瓶丹药出去，只是脸上满是肉疼。
没了，再多的也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送出恢复灵气与压制阴气的丹药后，李不言背着还未死去的桃花东张西望，然后就看到了那道琉璃石壁，以及石壁中的小女童。
他凑了过去，眼中惊异之色愈发浓郁，啧啧称奇之余打量个不停。
“这里竟然还有一处小型灵脉……”
“这石壁中怎么还有个小女孩？”
嘶——
李不言倒吸一口冷气，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这、这竟然是一只灵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小的灵脉里面，竟然能诞生出一只灵妖！
“杀了我，这只灵妖就是你的了。”
身后传来淡淡的嗓音，李不言身子一颤，他转身回头，不敢去看面色苍白却依旧平静如水的陆尘，眼睛乱转，片刻后才打了个哈哈，嬉皮笑脸道：“陈道友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贫道岂是那种见财忘友之人，更何况若不是道友力战女鬼鬼修和那位山神，贫道小命早就不保了。道友只管安心养伤，贫道来为道友护法！”
话语到最后，竟是有了那么一些正气凛然的味道。
开什么玩笑，开脉境巅峰的鬼修马泉死于偷袭还勉强解释的过去，可后来那位山神金身落在井中自己可是瞧得真真切切，那散发出来的气息，的的确确的开脉境圆满无疑。
可结果怎么着？到了这井里面，浪花都没翻起一朵，不过片刻功夫，就变成了这满地的金身碎片。
反观这位陈道友，进来时就是一副面色苍白，颤颤巍巍的模样，杀了那山神之后，也还是颤颤巍巍，面色苍白的模样，自己哪敢轻举妄动？
再者说，那道之前在院落中出现的白色细线，自己依旧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真的对上，死的恐怕只比那位鬼修马泉更惨。
陆尘依旧平静的望着李不言。
李不言被看的有些发毛，挤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又拱了拱手，这才回过头去，继续打量着琉璃石壁中的小女孩，手还不忘在身后桃花身上的翘臀上提了提。
——纯粹是因为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位妹妹从自己背上滑落，跌在这满地泥水中。
陆尘缓缓闭眼，静心压制阴气。
他自然不会去跟李不言解释这山神究竟是怎么死的，若是刚才对方真的表现出丝毫不轨心思，下一刻就是与那马泉一样的下场。
半个时辰过去，陆尘缓缓起身，面容依旧苍白，阴气却是已经全部镇压了下去。
“李道友可有什么办法将这头灵妖从里面取出来？”
陆尘轻声问道，脚下一晃，便已经从高台上略下，落到石壁面前，仔细端详着里面的女童。
女童面露痛苦之色，两条鼻涕依旧挂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不言犹豫了一下，“有倒是有，只不过如此一来，会将这头灵妖彻底与灵脉斩断联系，不过陈道友可以再等等，这头灵妖应该很快就会自己出来了。”
见陆尘面露疑惑，李不言指了指缠绕在女童身上的金色细线，出言解释道：“这应该是那名山神布下的禁制，既是禁制，也有纳灵之用，为的是让这头灵妖彻底将此地灵脉的灵气吸收一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全部吸收完毕了。”
陆尘缓缓点头，心中仍旧存有一丝疑惑。
如果自己不出现，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这头灵妖的躯体最终都会被那山神给占据，可自己最开始入村只是却看到马泉牵着这名小女孩在村口散布是怎么回事？而且马泉当时流露出来的慈爱神色不似作假，因为完全没必要。
“其实马泉一直都在骗那山神。”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把李不言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背上的女鬼当场过肩摔出去。
这道声音，正是桃花发出。
陆尘凝神望去，静待下文。
许是自知大限来临，桃花也没辜负二人的期待，娓娓道出下文：“十年前，马泉经过此地时，偶然的发现了那颗老槐树，想据为己有之余起了探查的心思，便顺着那口井一路往下探查，找到了这里，也发现了这头灵妖。随后便有了一场计谋，他先是找到了此地山神，言说了这头灵妖之事，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一个约定，马泉要老槐树，山神要这头灵妖。”
说到这里，桃花嘴角扯了扯，满是嘲讽：“那山神也真的是蠢，一头老槐树的价值，怎么可能比得上一头灵妖，竟然还真的相信了马泉只要老槐树的话。于是便有了六年前的那场屠杀，至于这头灵妖，其实早在两年前就被马泉放入了自家孙女的英灵，可怜那山神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对！”李不言立刻出声呵斥道，“你说这头灵妖被马泉孙女英灵所占据，马泉孙女怎么会是英灵，怎能得到圣主宫的册封？”
桃花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知，不过马泉与归南宗的一位长老有旧，或许是这位长老在从中运作。”
陈长安豁然开朗。
其实自己一直以为归南宗长老是与那位山神有旧，其实不然。
估计与归南宗联系的，正是马泉，只不过问道堂怎么可能把一名鬼修写在那张黄纸上让自己去找，大概率是马泉与山神通过气后才有这么一档子事，若不是自己在宗内为了画制符箓耽搁了几天，恐怕自己来的时候那山神还正在山神庙中等待着自己。
如此一来，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山神为了灵妖，不惜与鬼修马泉屠戮一村凡人。
而马泉其实也是为了灵妖，且目的已经达成了，这几年不过是一直在稳着山神而已，因为关键时刻还需要作为一方之主的山神相助，就比如此刻，汇聚一处灵脉的灵气灌入到灵妖体内。这也能解释为何自己与桃花交手以及斩杀马泉之时山神都没有现身。
恐怕当时正是山神收拢灵力的关键时刻，且马泉也心知山神得知那妖灵被自家孙女占据之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当时估计也存了死志。
至于自己来此，恐怕还真的是赶了个巧，归南宗那边有人想除掉自己，便找到了鬼修马泉，马泉推脱不得，以为仅仅只是杀一个淬体境圆满的自己也是手到擒来，不会影响他计划的进行。
所以才导致了现在事情的发生。
“难道马泉就不怕山神出手对付他孙女吗？”陆尘忽然疑惑道。
这次开口的却是李不言，“根据这头英灵占据灵妖的情况来看，等到其破壁而出的时候，若是真的与那山神打起来，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陆尘轻轻点头。
他侧头看向桃花：“那么，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停留在这个村子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