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警察叔叔无语了
林静小吃（五棵松店）
见奚望站姿端庄、表情傲慢地视线下移，秦乾秒懂，登时头皮一阵发麻。
他一把薅下脑袋上的贝雷帽，平臂端在腰带扣前，站如松，面如林冲，想用一脸正气提醒奚望正经点儿，在外边儿别这么开放，他可不是那种人。
可在奚望看来，他好像在自信地回：我短不短。你不知道么？
奚望脖子梗的梆硬，用尖尖的下巴优雅回答：我不知道，我可不是那种人，正当防卫的节骨眼儿，没工夫量你那玩意儿。
两人平静对视，又似是在对峙，好像都觉得自己被对方利用了，非算清这笔账不可，路过的服务员都能感觉到暗流涌动。
就这么傻子似的站了十来秒，秦乾又有点忘了这场无声的对峙因何而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难道是非要为自己的剩男名声讨个说法？
可不论是被领导长辈‘指婚配对’，还是那场难以启齿的事故，怎么算都是人家姑娘比较吃亏，他还质问人家咋回事儿，哪来的这么多事儿？
冷静观之，左右没想到破冰的台词，秦乾就借机仔细看了看今晚还没来得及打量的暴脾气姑娘。
一天24小时，这已经是今天之内、奚望在他面前换的第……三还是第四组造型了，这还不算大数据摁头推荐给他的那些短视频。
他怦然发现，面前的姑娘又是一个他没见过的模样。
奚望应该是刚录完综艺，妆容尤为精致，除了睫毛整的有点儿太密，没有一丝多余。
她上半身是一件剪裁偏宽松的白衬衫，小旗袍立领，脖子上挂着个好些珠串的项链，吊坠是个半掌大的银饰，长度直达腰际，有一种不贵、但又显得很值钱，就是很难在市面上见到的那种文化质感。
她下半身的裙子秦乾有点没看懂，有点像缎面儿的，挺民族风的花纹，形状却是偏时髦的收腰a字版型，直达脚踝。
像古装，可又跟他闺女穿的那种汉服不太一样，不知道这是啥朝代的服饰，还挺飒爽，感觉给她匹马、她骑上就能直奔草原。
不对，这丫头要骑也是骑驴，嘚瑟嘎悠，直奔他而来……
“咳。”
察觉到自己严重走神儿，很明显输了对视比赛，秦乾又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气急败坏，只觉得幼稚又掉价，他抬手用空拳掩饰丢脸，轻咳了一声。
“……科技强国任重道远，更需我辈青年负重前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我们当代青年开拓前进的无悔信念……”
吴伯伯的精彩演讲，在宴会厅内立体环绕，奚望觉得自己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瞪着秦乾也不是回事儿，抬手看了眼时间，表明‘想走’的肢体语言。
秦乾再次秒懂，他毕竟是男的，再说他岁数大，他决定让着她。
“行了，不就是拿我当个幌子嘛，你只要不急着嫁人，我就替你挡一阵儿，你吃饭了么？”秦乾忽然开口问，闲话家常的语气。
奚望右手握着手机端在腰间，左手自然垂落，心里土拨鼠呐喊：‘我要嫁不出去就死缠着你负责到底！’
嘴上却如同播报新闻般、不服输的气势犹在：“煎饼果子我都吃完了，一个饼渣儿都没浪费！”
“呵哼~”不知为何，秦乾总能在奚望身上看见类似他闺女的表情和举动，可奚望明明比简一大二十来岁，她做这些小孩儿行为却又并不违和。
他重新戴上帽子：“这不又过了四五个小时了，都相当于半天儿了，你想在这儿吃么？还是出去吃？”
两人相处越发自然，秦乾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像对他闺女一般，略带宠溺。
奚望是顺毛驴，脾气向来来去自如，见秦乾这么‘宠’自己，一下就好了，她微微扁了下嘴：“那还用问嘛，肯定是不想在这儿吃啊，我问问我姑怎么安排的吧。”
说着，她解锁手机发微信。
两人怕引起旁人注意，不约而同地抬脚往侧方一个服务员出入的工作出入口走。
很快，她姑回复：【见过你吴伯伯和付伯伯就可以走了 他们就是想看看秦乾】
又一条：【如果秦乾想参加你就陪他留下】
好嘛，真是道高一尺，她耍那点小伎俩哪算得上权宜之计啊，她姑这直接把她架到人前接受祝福的做法，才是未雨绸缪，技高一筹！
四周见亮，奚望还在懊恼小耗子精始终斗不过王母娘娘，秦乾忽然抓着她的胳膊往边儿上拽了她一把，紧接着，身侧就唰唰略过几个端大托盘的厨师，奚望才发现他们这是到了后厨工作区。
【()】
她随意给她姑回了个微笑再见的表情就撂下手机，侧头后又扭头、圆规一样原地转了半圈，才对上站在她身后的秦乾，按王母娘娘指示，正经问：“我这儿没事儿了，我姑叫我跪安了，你呢？这活动规格挺高，机会难得，有想结识的同行或者前辈吗？”
秦乾朝宴会厅方向瞅了一眼：“领导给我的流程通知里没有参加晚宴这一项，这个活动好像涉及数字科技贸易，没我什么事儿，我本来想替徐凯接触一下民用无人机公司创始人，但没落着机会。”
奚望一听，这种资源方面的事儿徐凯哪用得着他帮忙啊，刚“嗐”了一声，又想到怕说太直白拂了秦乾的好意，转而爽快道：“你说华疆吧？我看杂志说创始人好像是在港城读的大学，徐凯他二叔在港大呆过一阵儿，在那边儿肯定有不少熟人，到时候让他帮忙给问问得了，毕竟校友同学啥的之间好办事儿，你看像我和徐凯，还有我们团队不就是嘛，都是同窗情，留取丹心照汗青。”
秦乾一想也是，徐凯啥家庭啊，要什么人脉资源没有，哪用得着他操心。
奚望这么避重就轻地说话不过是给他留面子而已，秦乾再一次感慨，这丫头还真是个社交达人，特会照顾人情绪，真可谓是……一个妙人。
“那走吧，外边儿吃口。”秦乾坦然示意妙人走起。
能跟秦乾单独出去玩耍，不管干啥，奚望自然都是高兴的，她脚步轻快，也没什么方向感，就朝前瞎走，愉悦告知：“你得再陪我去趟五号厅，我包和衣服还在化妆间呢。”
秦乾跟着她随意搭腔：“那你用换衣服吗？这是演出服？”
奚望：“不用换，这套衣服是我提前叫闪送送过来的，我自己的，就这么走就行。”
秦乾：“你这裙子还挺好看的，是定做的吗？有没有小孩儿的？我想给我闺女也整一条。”
奚望突然兴冲冲回头，还朝前小跑两步，秦乾一个脚步没收住，差点把她抱在怀里。
奚望抬手推了推他惯性抬起的、绑绑硬的手臂，咯咯笑着责怪：“干嘛啊你！吓我一跳！干嘛离我这么近~！”
推完秦乾，她又朝前迈了一步，语气自豪而开心：“欸你真觉得我的裙子好看吗？原来你个老古板喜欢这种风格呀，我告诉你啊，这叫马面裙，是九、是徐凯的二婶儿送我哒，她们富婆圈儿有个贵妇最近在搞这个，去年吧，有国际大牌抄袭我们马面裙的元素了，她们就联合起来，支持业内人士申请非遗啦~！”
秦乾还在为两人刚刚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略感别扭，双手无处安放，就只好搭在腰带上，捧场暖笑点头：“嗯，挺好看的，我闺女喜欢汉服，各式各样的家里好几身儿，你这马面裙要是有小孩儿的，她应该也能稀罕。”
奚望笑的更开心了：“呵哈，你可真是个好爸爸，看见好看的裙子就想给闺女往家划拉，你女儿认你当爹可真有眼……”
话没说完，奚望猛地想起秦乾提过简一是烈士子女，顿觉失言，忙闭上嘴，又故作轻松地嬉笑一下，轻轻拍了拍秦乾的肩，特大方地直接道歉：“对不起啊，你就当我喝多了，酒后失言。”
秦乾没觉着有啥大不了的，示意她接着往前走：“没事儿，不至于道歉，平常聊天偶尔提起很正常，不用一提……就那么沉重。”
说不必太过沉重，可无论是‘烈士’还是‘牺牲’，秦乾在不庄重的闲聊气氛下，终是都没说出口。
好在奚望是个会找话题的妙人，她很快转而问秦乾闺女身高体重之类，俩人随意闲聊着就下了员工电梯，取东西、上车，一切顺利。
奚望都坐上车出发了，还沉浸在秦乾刚刚就在五号厅门口、坐在大黑疙瘩里等她的快乐里，而她丝毫没在意，身后不远处，那个刚刚被她疯狂碾压唱功的选手靓靓子，正捏着淘汰卡，愤恨地瞪着他们的车尾灯……
奚望刚坐稳，就从双肩包里掏出家伙什儿开始卸妆。
嘴上随声问秦乾：“去哪吃？西边儿你熟吗？”
秦乾：“就随便找一饭馆儿随便吃口得了呗，你有啥高要求么？”
奚望：“我的要求就是，既然这么晚吃，左右都是长肉，就要解馋、过瘾，越辣越爽！”
秦乾不解风情：“诶诶，可别提啥麻辣小龙虾之类的啊，我没工夫坐那儿扒虾。”
奚望已经想到吃什么了，吸溜一下口水嫌弃鄙夷：“只有小龙虾是辣界翘楚嘛？麻辣烫才是好嘛。”
她乒乒嗙嗙倒腾出手机，边设置导航边一字一顿地叨咕：“林静麻辣烫……听过没？城西最好吃的麻辣烫~”
秦乾哼笑一声：“还以为你能推荐什么了不地的地儿呢，林静嘛，我上学的时候就有，以前叫林静小吃。”
奚望：“对哈，我都忘了你上过大学，还是双一流呐，哪年的事儿来着？是发生在本世纪嘛哈哈哈……诶你们学校在哪儿来着？”
秦乾只是笑，没抬杠：“木樨地。”
奚望不依不饶：“你笑什嘛，叫我说准了吧？十几年前的事儿自个儿都算不出来了吧？诶呀真羡慕你，比我多活七八年呐……欸？木樨地，还是二环里呐~，你们西城是不是一直自认比我们海淀洋气~？”
秦乾觉得她实在太幼稚了，但又不自觉接她的茬儿，纠正道：“木区在二环外，三环内，还有个团河校区在南兴……”
奚望抹净口红：“你跟我说这么细干嘛？我又不参加高考，再说我就算考也不去你们学校，我视力低下，当不了警察。”
秦乾：“……”
奚望：“欸你们学校男女比例咋样？你上学的时候有人追你吗？我跟你说我当年在学校可是系花，每当我走出宿舍楼，那可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秦乾：“……”
一路听着小野丫头叽叽喳喳，秦乾找了个辅路上不显眼的位置停稳车，就自然地开始解制服扣子。
奚望忙夸张地做双手抱胸状：“欸你要干嘛？！真后悔上你的车，我就应该听我们楼下李阿姨的话！”
秦乾淡然而无奈：“呵，我穿警服不能去社会餐饮吃饭。”
说着，他拧了拧肩膀就脱掉了制服衬衫，露出胳膊上紧实的肌肉，和比早上紧实的半袖。
他将衣服朝后座一搭，一边摘帽子，一边把塞在腰间的训练服拽出来、遮住腰带，随口问奚望：“那大姐跟你说啥话了？”
奚望没忍住，抬手抓了一把他的胳膊，抓的是有袖子的部位，嬉笑一声：“说你这种人是家暴高危人群，让我别恋爱脑，没事儿看看杀妻抛尸案啥的……啧啧啧，瞧瞧这战斗力，真家暴我、我跑都跑不掉。”
秦乾平静地听完最后一句，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丢了句：“瞎说八道。”就推门下车了。
奚望噘着嘴眼珠子滴溜转了好几圈才跟下车，决定今晚继续努力攻击老男人的意志力。
林静在城西火了二十来年了，都九点多了，小吃店依旧爆满。
俩人都饿了，没那么多事儿，选餐称重付款拿号后，随意跟人拼桌坐。
对了，这顿饭是老男人请客。
而早上刚保证过平时尽量不喝酒的贪嘴小野丫头还是没忍住，喝了两听冰啤酒。
老男人自然忍不住唠叨她：“喝就喝，你非喝凉的干嘛？”
奚望：“啤酒罐儿不能用微波炉加热，会爆炸！”
秦乾无语：“……”
而下午刚保证过不浪费粮食的小野丫头，又现了原形。
这种自助选餐的麻辣烫其实很不适合奚望这种眼大肚子小的吃货，本来她拿的就不少，还喝两听啤酒，食量更是打了折扣。
秦乾都吃完好一会儿了，就看奚望在那挑挑拣拣，一看就是吃不下了。
他不再像俩人之前在海南粉店里那般客气礼貌，直接没好气地将自己的碗朝奚望一推，没好气道：“就应该给你定个标准，剩饭按克罚钱。”
奚望嘿嘿笑着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大筷头子麻辣烫搁到秦乾碗里，特殷勤：“欸我再去给你加点儿芝麻酱吧？……我再去给你拿一瓶北冰洋吧？……你尝尝，是不是我的比较好吃？”
秦乾无语，没言声，只顾闷头打扫她的剩饭。
小吃店在西五环外，奚望住东三环，而她也是今晚刚知道秦乾住北四环外，这么绕一大圈儿实在有点辛苦人民子弟兵了，重新返回车内，她虚伪地问：“要不我还是自个儿打车回去吧？”
秦乾没搭理她，就穿着半袖开车。
奚望又絮叨一句：“你昨儿晚上也一宿没睡吧？你困不困？要不我开啊？”
秦乾幽幽道：“用不用我给我们同事打个电话，在下一个路口等着抓酒驾？”
唔。奚望又给忘嘞。
自知理亏，奚望打算消停一会儿，可刚开出去没多远，她就又有事儿了。
啤酒走肾，奚望实在憋不住了才吱声：“内个，警察叔叔，请问最近的厕所怎么走？”
她问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很担心秦乾会烦她。
可秦乾并没有流露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只在平稳驾驶的间歇调出导航稍微看了看，语气平和地告知她：“我这车不能去商场和酒店，你稍微忍一下，再过俩路口，前门那边儿公共厕所多。”
果然，秦乾的规划一点儿没浪费时间，奚望也就又憋了五六分钟，就解决了肾脏负担。
重新坐回车里，秦乾还拿酒精给她的手消了消毒。
奚望撇嘴：“我洗手啦，那公共厕所里有洗手池。”
秦乾：“没有洗手液。”
他说的肯定句，看来是很了解，奚望无从辩驳。
这一宿一天的，奚望终于折腾累了，再次启程，她也不觉着吃饱了撑的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而秦乾记路的本事也是顶呱呱，无需奚望提醒，半小时后，他便很顺利地开到了她家楼下。
“奚望？奚望？”见她睡的挺沉，秦乾怕惊着她，唤她的声音不敢太大，奚望自然也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栽倒着睡的毫无形象。
秦乾抽了纸巾替她擦了擦口水，稍稍给她调了调座椅靠背，想着让她睡个十几二十分钟、车里热乎气儿都散了，再叫醒她。
左右也是等着，秦乾戴上耳机打开拍客，打算吸收点儿快餐文化。
随便刷了几个社会新闻和育儿分享，就又刷到了奚望。
视频里，她穿的正是今晚这身儿，正踏着掌声朝舞台走去。
看画质，好像是现场观众偷拍视角，按理说这种节目应该不至于泄露，估计是主办方故意提前放出片段炒热度。
“……花开的美，美不过你笑容的妩媚，午夜梦回，怕景物憔悴，怎能不这样以为，没有你尝遍痛苦滋味，是我太沉醉，让思念步步相随……”
这不是秦乾第一次听奚望唱歌，但却是第一次听她清唱张信哲。
她没从头唱，仅三五句，就进入这首《用情》最易打动人心的副歌。
手机偷录的收音效果很一般，歌声虽然有些空旷，但还是能听出她情感饱满、唱的很用心，尤其副歌仅唱几个字，舞台侧后方的乐队就开始情不自禁地为其伴奏。
架子鼓先试探敲响，然后是吉他，键盘进入的也很及时，虽是即兴，但歌手和乐队配合的相当流畅。
“想你温柔的双臂，会甜蜜的圈住谁……”
视频很短，一分钟不到，秦乾也没数自己循环播放了几遍，终于，和乐队一样，情不自禁地跟着奚望哼唱。
秦乾声音比较温和，安静的环境里又带有小心翼翼，他唱歌不错，尤其张信哲的歌，高低都能驾驭。
可他的低低哼唱再温柔，也还是吵醒了奚望。
“……不见男人的眼泪，停在眼眶里，那样、”
“那样苦苦徘徊……”
最后六个字，是奚望接上唱的，她刚睡醒，嗓音微微沙哑，像沁着薄雾般，在车厢内轻轻飘起，裹着遗憾，显得用情至深。
秦乾见她醒了，也没因为自己唱歌被她听见而出现丝毫情绪波动，只摘下耳机，朝她晃了晃手机：“今晚录的节目吧？你的小驴被黄帝选上十三生肖了吗？”
奚望侧脸躺靠在座椅上，懒懒地慢眨眼，认真看了看这个老男人，没再插科打诨，而是声音轻巧地问：“警察叔叔，我们可不可以重新相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