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凝重的托付
识海激荡不休，全部的意识汇聚成顽强的信念，在撞到南墙的刹那土崩瓦解。
月择善刨出了张海阔夫妇，大叔用身体死死护住阿姨，真是有担当的男人呐……
他愣在原地，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拼尽一切榨取的力量在以极快的速度枯竭，支撑他的信念迅速泯灭。
现在真的要力竭了，连信念这种解释不通的东西都要熄灭离他而去，身体轻飘飘得像张随时都会被风吹烂的纸。
绝望来得太突然了，毫无征兆地碾碎了幸福，历历在目的温馨如同镜花水月。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大叔送自己上学的景象远去，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久远到快要在记忆中腐烂。
记不清了……
脚上的踏影靴好烫，卖掉测谎类境具换来的昂贵之物快要烫穿他的灵魂。
哦……原来也没过多久啊，是自己快要死了，所以糊涂了……
月择善轰然倒塌，恶来吮吸的磅礴生命力使他远离死线，但浓重的倦意由内而外席卷全身。
他太累了，好想就这么葬在废墟中，葬在自己的家，希望来世能够握住幸福。
“是……小善吗？”李燕细若蚊蝇的声音梦呓般贯通月择善脑海。
死寂凝固的海重新流动，信念的火光燃烧，汹涌沸腾，衰老的恶鬼重重阖上了鬼门关，偏执咆哮杀向人间。
他猛然掀开张海阔的尸体，猩红的眸子仿若一对探照灯直射，捕捉到了微不可察的生机。
“阿姨，我带你走。”邪异的呢喃分不清喜悲，甚至分不清物种。
“小善。”李燕用尽全力攥住他的衣角，“去找嫣然……她在学校……”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微弱的话语仿佛透支了一切，僵硬的吊住一条命步履维艰地等待，抓住任何飘渺的希望。
月择善恍惚，所有教育类机构都会由境界协会发放应对紧急事态的手段，学校应该能支撑很久。
张嫣然有可能还活着。
“去找……嫣然……”李燕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她只能拼命多念叨几句，寄托无能为力之人最后的憧憬。
小善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孩子，没人看得懂他，身上藏了很多心事和秘密，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他接狩猎任务的频率很高，远比那些成年的猎者都高，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他经常冷着脸带伤回来，用得都是些廉价的药物，也不怕会留下后遗症。
李燕看不过去，会偷偷买些上好的药膏塞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在她眼里小善已经是她半个孩子，怎么能不心疼呢？
日子一天天过，小善还是我行我素，修炼、接任务循环往复，枯燥得像个苦行僧，也没见这孩子交朋友，真是白瞎一副好皮囊……
他总是用着999的廉价机型，节俭又苛刻，真得怀疑他年轻的外表里是不是藏着老头的灵魂。
可这样吝啬的他却对两个小小孩出手阔绰，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风雨无阻，手臂受伤也会拎着一大袋零食，说他也不听，死犟死犟的……
羽融和嫣然也是，每次都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眼巴巴盯着门口的风吹草动，好像有谁跟他们俩抢一样。
小善就惯着他们，早晚把他们惯坏，惯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汉……
说起来，他真的很厉害，怎么冒着这么大雨赶过来了路上黑不黑啊？风大不大啊？
冷不冷啊？怕不怕啊？
他总是冷着脸，其实也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比羽融和嫣然稍微大点儿就整天老气横秋的样子。
其实他也会很难过很伤心很无助吧？
真的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回来的，他不是在军训吗？从野外一路跑过来的吗？
这趟家回得真不容易呐……
李燕有好多话想说，想安抚恶鬼般的男孩却没有多余的力气，他真的太凶了，煞气快要凝成实质，随时都要提刀杀个天翻地覆。
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他是要去救嫣然啊……他本来有机会走的吧？
一定有机会走的……但他回来了，自愿给自己找麻烦，自愿背负沉重如山的托付。
两行浑浊的热泪从李燕衰败的脸颊上滑落，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应该让小善走才对……
“我会的。”月择善重重点头，无形的承诺仿若泰山悬在少年的脊梁之上，如此沉闷的压力却丝毫不能动摇微弱的火光。
“不……小善……”李燕回光返照，嘶哑地咆哮，“逃！快点逃！”
“逃得越远越好，忘掉这里的一切！”
“你也才15岁，别老是装大人，害怕的话就快点逃啊！”
世界不只是一团黑，漆黑中夹杂着各种有血有肉的人，仿若飘摇的孤舟在狂涛骇浪中航行。
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濒死的人怎么能如此咆哮，回光返照未免太过强烈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吊着最后一口气挣扎，拼命抓住最后的稻草，可这根稻草也是她的孩子，怎么能让孩子为了另一个孩子陷入险境呢？
简短有力的爆发转瞬结束，李燕的生命彻底画上休止符，充血的眼眸满是担忧与不甘，死不瞑目。
“我听不见……”月择善为她阖上眸子，重新挥刀扫荡四周，废墟再次盖住了张海阔夫妇。
这算是自欺欺人吧，希望他们的遗体不会被妖兽找出来啃食……
月择善选择性无视了李燕后面的话，如果张嫣然还有活着的可能性，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她离开。
承诺已经答应，怎么能反悔呢？
“我害怕么？”月择善喃喃，麻木的心已经无法分辨主体的情绪。
算了，这根本不重要。
喜怒哀乐也好，忧惧思恐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如泡影般易逝，如果生命脆如薄纸，那么情绪岂不是更加没用且软弱的东西
信念也好执念也罢，怨念也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竭尽一切完成这次的狩猎任务，胜利便是最丰厚的赏金……不死不休！
挡路的统统都斩开！沦为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