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试探
旁边一位导购员经过,闻言也看了过来,建议道:“的确啊,先生,肩膀的地方宽大了,整体也略长了些,西装尺码大了会没有版型,要不我帮您拿小一号的?”
“谢谢,不用了。”图霖说着把外套脱了下来,笑着道,“我帮朋友看看的,很可惜没找到身量相近的人,只能自己瞎比划比划。”
导购员:“是这样啊……您可以按照尺码先拿,回去如果试了不合适,我们可以帮您安排换货的,您朋友自己来就行。”
图霖:“不用了,他太忙,还是我帮他看看。”
导购员似乎懂了什么,不再说话了。
图敏瞄了一眼图霖身上的衬衫——本来是贴身穿在厚外套里的,刚刚要试衣服才露出来——肩膀处明显也宽绰了些出来。
图敏:“哥,你昨晚是不是睡宿舍了?跟别人衣服拿混了吧,这衬衫明显不是你自己的尺码啊。”
图霖淡定抬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图敏,又扫到一旁掩住嘴偷笑的导购员。
那笑就是在说“傻妹妹啊这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拿混了的”。
图霖朝导购员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她就瞬间收敛住了。
图霖对她的眼力见儿点头肯定:“行吧,结账。”
图敏一头“???”,直到出店门的时候依然是满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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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侦副支许仲宁推开车门下去,目送着警员把几名刚抓获的嫌犯押进市局南楼,转头就发现闵涵正在往相反方向的北楼去。
“走了啊,闵涵?”
“嗯。”闵涵低着头正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随即抬起头道:“临时想起件事去趟北楼,先走了,有情况电话我。”
“好。”许仲宁抬脚走入南楼。
闵涵这才拨通了电话:“喂,岑莱,还在机检部吗?”
岑莱有些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看看现在几点了闵侧,机检部主管再忙也是会有私人生活的时间的。”
闵涵翻过手腕看了一眼表——
……晚上八点零二分。
他停下脚步,立刻调转方向往市局外走:“抱歉。”
“没事儿我就开个玩笑,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行动没出问题吧?”
“行动很顺利,只是有些私下里的问题想问问。”闵涵道。
“你手边还有联合医学的参考书之类的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2021年首例公开的人类部分ai化实验是通过芯片控制右臂,芯片从肩部植入,刀口是什么样的?”
“刀口?我想想。”岑莱那边响起了脚步声,过一会儿又传来翻书的声音。
不一会儿,岑莱道:“找到了,图片发给你了。那时候技术还不成熟,伤口较长,大概是5-6厘米。”
“你突然问这个,是看到了什么吗?”
“不是,”闵涵半真半假地道,“是我想多了解一个人。”
通话很快被切断了。
闵涵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打开了岑莱给他发来的那张图片。
拍照片的角度极其精准,就像法医取证时拍的那样。一道狭长的刀口已经愈合了,新长出的皮肉泛着暗红色,旁边放着卡尺。经过比对,刀口精确的长度应该是56厘米左右。
闵涵定定地站在星脉旁边,指节攥紧了手机的边缘。
昨晚他一看见那道疤就觉得熟悉,问图霖疤痕的由来时心下生出了几丝不妙的感觉。
果然……
刀口的位置与形态与图霖右肩上的一模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图霖肩上的疤痕更长,就闵涵目测下来是7-8厘米。
他回想岑莱刚刚说过的话。
如果创口大说明技术还不成熟,那图霖应该是更早接受芯片移植的人。
难道说,图霖是个漏网的半ai?
闵涵细思极恐,当即拉开车门,星脉飞快地驶出了市局。
他原本一路上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如果挑明了问这件事图霖会有什么反应,但当他真正打开家门看见图霖的时候,他绷紧的心弦却不由自主地松了。
家里只有客厅开着两盏落地灯,图霖蜷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屏幕却已经自动熄灭了。他歪着头,脸侧紧靠肩膀,就这么睡过去了。
如果他是一个隐瞒了身份的半ai,那么当着专业打击ai犯罪的侧写师的面,应该做不到这么处之泰然。
而图霖身上还穿着闵涵的衬衫,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三颗,单薄光滑的胸膛露出一片。后腰的衣服被蹭上去几寸,露出腰侧几道红痕。
闵涵当然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他早上还意图触摸过。
原本排练过的几种对策都没能付诸实践——他舍不得把图霖叫醒,然后问他那么伤人的问题。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图霖面前,挪走了他腿上的电脑,然后轻轻把人抱了起来,好好在主卧的床上放下。
图霖乍一平躺显然很舒服,但似乎还是觉出了不对,迷迷糊糊睁开眼呢喃了一句:“……回来了?”
闵涵“嗯”了一声,低下身子摸了摸图霖的脸,又再他额头落下一吻。
图霖很快再次安稳了下来,闵涵却没立刻帮他盖上被子。
他站起来,把床头台灯挪远了些,咔哒一声打开。
轻微的光线变化并没有惊扰到图霖,但闵涵现在可以看清图霖的脸了。
闵涵深吸一口气,放轻放缓了语调:“……图霖?”
图霖呢喃着“嗯”了一声。
这样的状态很好,很适合。
“现在,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什么都不要想,清空你的思绪。”
闵涵又做了一番引导,直到图霖的说话声听起来像在说梦话。他知道图霖已经进入状态了。
他从一旁书桌上拿来一本不太厚的书,掀起封皮,指尖摩挲着感受了一下厚度硬度,觉得都过头了。
最后他选择了两张书页,绷起纸张,隔着衬衫在图霖的右肩轻戳几下。
“你的肩膀怎么了?”闵涵放下书,轻声问道。
“有点……有点痛。”
“试探着摸一下吧。”
图霖搭在身前的左手指尖动了几下。闵涵知道,这意味着图霖在脑海里做了触摸的动作。
“摸到了什么?”
“……纱布。”
“一道伤口?”
“是。”
“还在流血吗?”
“已经……已经止住了。”
闵涵微闭了闭眼,更加轻缓地问道:“受伤之前,发生过什么?”
“香槟色的月季花,花架下面很阴凉……地很滑。”
“你一个人待在那里?”
“嗯。”
“所以你摔倒了?”
“嗯。”
“肩膀在流血?”
“不。”
闵涵双眼微微睁大:“那是怎么了?”
“……后颈好痛。”
他被人打晕了。
闵涵迅速判断出这一点,但他继续确认着。
“然后呢?有没有从地上起来?”
“我……不知道。”
“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图霖这一次没回应。
“好吧。那之后呢?你再次醒来后看到了什么?”
“……很多灯。”
闵涵的眉心蹙了起来:“什么样的灯?”
“圆形的。”
“什么样式的呢?吸顶灯?”
“不……可以拉动,像是飞盘。”
“你为什么说它可以拉动?”
“所有灯都被移到很低的地方……”
是无影灯。
闵涵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确定图霖身上没有其他手术疤痕,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植入芯片的过程中,他曾经醒来过。
“移灯的人是谁?”
图霖的眉心轻微地皱了皱:“……看不清……”
“没关系。”回答在闵涵的意料之中。
能在麻醉中自己醒来看见东西实属不易,要图霖再看清那人的长相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闵涵正思索应该再问些什么,只听图霖喉间倏然溢出一声闷哼。
见他平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闵涵觉得自己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遇事机敏的应变能力竟然短暂失效,如同一片水面上的树叶,被无措焦急的巨浪拍得没了踪影。
他心里生出一阵惊慌,猛然发觉了一件事。
他现在做的事,会不会比直接询问更伤人?